但一则不知道仇人在哪总不能抛下芳芳一个人出去寻仇;二则仇人也不是泛泛之辈,他也不敢说一定能报完仇安然回来。所以也只能作罢。
可是睡觉想起的时候,总是会气得浑身发抖不能自已,乃至有时候做梦的时候竟梦见儿子怪责没有帮他报仇。
秦老先生将此事视作最苦闷的事,但也无计可施。他要留下林平之二人,大部分确实是想问小姐找个如意郎君,一小部分却也是有这么一点点的私心,盼望着林平之如果能照料好芳芳,那他也就能多花点心思出去找探仇人的下落,再伺机报仇,即使报仇过程中有什么危险,那也后顾无忧。
此刻听林平之说起这事,不由得脸上变了颜色。
林平之看到秦老先生表情,心里已知道了答案,道:“原来秦老先生您果然还没有手刃仇人。您在这古墓中安居,不适合再出去找仇人麻烦——又有芳芳姑娘需要照看...”
芳芳这时候低声说道:“秦伯伯,我也今日才知您竟然还未报仇。您若是因为我才按捺下出去寻仇的念头,那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一个人能照顾好自己。要真是因为我耽误了您的报仇大计,那我真是罪人了。”
林平之叹口气,道:“芳芳姑娘,话虽如此,可换作我是秦老先生,站他现在的角度来看,也绝对不会放你一个人在古墓里的。”
芳芳听林平之这么说,心里也知道他说的事情,忍不住落下泪来。
秦老先生最看不得小姐伤心,忙道:“小姐你不用多想,我在这古墓里待的好好的,是哪里也不想去。那些恶人自有老天收他们——说不定早几十年他们就已经死了。况且他们死不死,我的妻儿却无论如何也活不过来了。我早已看开了。”
虽然他这么说,芳芳却知道这只是安抚自己的话,哭的更加伤心了。
林平之又说道:“芳芳姑娘别哭了,我这次出去,自然会帮秦老先生报仇,让他妻儿安息。”
苗履道也握紧了拳头,说道:“没错,武林中人最恨的就是祸及家人。秦老先生这仇人竟然找妇幼家属下手,实在是良知全无,丧心病狂。我和林公子出去以后,一定要找出他来,碎尸万段,以慰秦老先生妻儿在天之灵。”
林平之道:“秦老先生,您若信得过我们,可否将仇人的名字告知?只需要知道您仇人是谁,那么只要他还活着,哪怕他在天涯海角,我们也肯定得把他找出来杀了,再将他的头割下来,送回古墓给您祭奠您的家人。秦老先生,您也不用觉得这是我们送你的一个人情,我和苗道长在古墓里学了这许多武功,帮你们做点事情,也是应该的。”
秦老先生好像没有听见他们二人说话,只是轻语宽慰着芳芳。
芳芳却听得真切,这时候也说道:“是啊,秦伯伯,您若不想出古墓去,那么就将您仇人的名字告诉林公子他们,由他们代您报仇——咱们总不能让您的仇人这么多年了还逍遥法外。”
秦老先生听小姐也这么说,叹一口气,说道:“多谢林公子和苗小兄弟你们的好意了,只是这么多年了,我也不知道我的仇人现在在哪里...并且,他们也并不是好惹的人,林公子你们二人虽然现下武功大成,已可说是傲绝于外面的武林江湖中,但也未必就一定能成功。”
林平之笑道:“秦老先生不用担心,我这个人虽然好管闲事,但是相当惜命,舍身取义的事情,那是无论如何都做的。仇自然要帮您报,但我也会顾及己身安危。”
“至于您仇人的下落,那自然由我们出去之后打听。不瞒您说,我与丐帮里的人有交情,前阵子和他们解风解帮主有过来往,打探消息的事情,却还难不倒我。”
芳芳眼睛一亮,说道:“林公子若是有这一层关系,那么定当很快就能查知到秦伯伯仇人的下落。”
又对秦老先生说道:“秦伯伯,您就和他们说了罢,您的仇人究竟叫什么名字?不管能不能找到,或者如您刚才所说他们可能早已被死了,但好歹也让林公子他们试一试。”
她这时候是帮林平之问询,问完之后却想到刚才秦老先生说报仇有危险,不禁又有些担忧,关切看着林平之。
林平之看到她投来的眼神,稍微知道些她的心意,朝她报以一笑。
秦老先生脸上表情数变,最终长叹一口气,说道:“我也并不确切知道我仇人是谁,只是借由杀我妻儿的人的武功路数、杀人方式,推知了他们可能是被两个人一起杀害的。”
林平之点点头,等秦老先生继续说下去。
秦老先生道:“当时我儿子也已如林公子和苗小兄弟你们这般年纪,我百般疼爱他之下,自然什么武功都一股脑儿教会了他。他虽然远比不上林公子你们二人,在同龄人里却也相当不错了。”
“这两个人下杀手时,其实是想施展旁的武功杀人后马上遁走的,可他们也想不到我儿子竟能绊住他们,并大声呼叫。我当时就在左近二里开外,听见了儿子呼喊,急忙全速赶到。但这二人已行凶完毕,在我赶到前逃开。我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又急着救人,所以让他们逃走了。”
“但他们心急之下,却暴露了他们自家成名的武功,我于是知道了他们是谁——一个是个宫里太监出身的武林高手,号称天下头号杀手的郭高;另外一位,应当是以内家拳法闻名的高手,名唤关承泽。”
“什么?”苗履道惊呼失声。他这段世间和林平之朝夕相处,自然知道当日追杀林平之的二人的名字来历,只是竟想不到这人竟就是秦老先生的仇家。
林平之则早从郭高口中得知他曾杀了一位及其可怕的人的至亲,这才避隐太乙山中。所以听到秦老先生说出这两个人的名字,虽然也惊讶,但是并没有苗履道那般觉得不可思议。
只是觉得有些凑巧。
芳芳看出了林平之二人似乎有些隐情,忙问道:“林公子,苗道长,你们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两个人,所以听到他们的名字这么的惊讶?”
苗履道道:“何止是见过,哎,好教秦老先生和芳芳姑娘你们得知,我和林公子之所以会潜入小溪之中,而阴差阳错找到古墓路口,乃至重伤在你们古墓之中将养,都是拜这二人所赐。”
林平之也淡然说道:“此事可当真是巧。不瞒二位,便是这郭高太监和关承泽老儿不是秦老先生的仇家,我出去之后,也势必不会饶了他们去。既然他们和秦老先生还有这么一段仇怨,那么无论他们躲到哪里,托庇于何人,我也决计不会让他们生还。”
芳芳却由苗履道话中察觉到这两人不好对付,心忧道:“原来林公子和苗道长你们来古墓里受的伤便是被他们所赐。我那几日替林公子你疗腰伤时,察觉到你伤势应是被某种内劲所伤,这内力功夫可当真了得...秦伯伯的仇家,果然是棘手的人物。”
“要不...要不...”她一连说了几个要不,却被林平之拦住。
林平之当然知道她的意思自然是想说要不她和秦老先生一同出古墓去找郭高和关承泽报仇,忙拦住她话头,说道:“二位在这古墓之中何等清净,又何必为了这两个禽兽不如的恶人平白破了古墓派的规矩。你们且在这里安歇,待我出去将他们杀了,提他们人头回来。若你们还是不放心,可以半年为限,半年之内我如没有杀了他们,你们再出古墓不迟。”
话已经这么说了,芳芳也只得作罢。
秦老先生再长叹一口气,说道:“哎,林公子既然这么说,我们若是还再推辞,那是小觑你们了。那你们千万小心不要逞强,如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以随时回古墓里来和我们商量。”
林平之道:“理会得。那么就这么说定了,半年之内,我当提着这两位的人头,邀苗道长一起回古墓里来拜访二位,再小住一段时日。嘿嘿,这古墓里的饭菜我实在是吃着习惯,以后会经常想回来吃的。”
芳芳本来想到就要和二人道别,心里一直郁郁,这时候听林平之这么说,不由得欣喜道:“真的吗?林公子你以后若是不嫌弃到咱们古墓路远,这里面的环境又苦闷,那么我们自然随时欢迎你们到访——你们把自己当自己家随时都可以回来。”
苗履道笑道:“那我要回家可方便许多,简直每天都可以来这里。”
三个年轻人说到这欢快处,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
秦老先生听着他们三人对话,也感觉到一阵温馨。这是古墓里少有的。
但无论如何说还会回来,分离总是伤感的。
林平之再不敢多看眼中带泪的芳芳一眼,和苗履道从石门出去,正式出了古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