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内。
时间仿佛被冻结,连从博山炉中升起的青烟,都凝固在了半空。
空气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压在每一个人的脊梁上。
沈惟与汤询,一前一后,走入这座大宋朝最核心的权力漩涡。
他们的脚步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一声一声,像是敲在所有人心头的暮鼓。
龙椅之上,宋孝宗的身影笼罩在缭绕的香烟之后,模糊,威严,宛如一尊俯瞰人间悲喜的古老神只。
殿角最深的阴影里,任半生像一道与黑暗彻底同化的幽魂,静静地,看着这场戏的开场。
沈惟没有抬头。
汤询没有侧目。
两人走到大殿中央,相隔三步,站定。
谁都没有跪拜。
因为,龙椅上的那位,没有让他们跪。
“沈惟。”
皇帝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没有温度,也听不出任何情绪。
“可知朕今日召你前来,所为何事?”
来了。
殿内无形的弦,在这一刻被骤然绷紧。
汤询藏在宽大紫色朝服下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一场最猛烈的,来自一个十五岁少年的,雷霆风暴。
然而。
沈惟缓缓抬起头,年轻的脸庞迎向那俯瞰众生的目光,平静地,吐出了三个字。
“臣,不知。”
轰!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比任何罗列罪名的檄文都更具毁灭性。
它们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汤询的心脏上。
他猛地侧过头,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死死盯住沈惟。
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上,没有半分得意,没有丝毫挑衅。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让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纯粹的平静。
(他……到底要做什么?)
汤询浸淫了一辈子的权谋算计,在这一刻,彻底失效。
他看不懂。
就在这时。
一道阴柔尖细的声音,从龙椅旁响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持。
司礼监掌印,钱公公。
他从皇帝身后的阴影中走出,手中捧着一卷明黄色的丝帛。
“三日前,子时。”
钱公公没有看任何人,他只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用一种机械而精准的语调,清晰地,念诵着每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