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皖迟迟不见乔四叔回宫,所以就派了另一波人出宫去寻,可是这一波人也是一样,去了之后再没消息。如果是个无关紧要的人,齐皖也不会太过在意,但是。如果那人是乔四叔,那就不一样了。
“进来。”齐皖朝门口喊道。大太监这几日都睡的不安稳,整日整日地提心吊胆,所以这一站在门口就晃了神,以至于被齐皖突如其来的喊叫吓了一跳。
小太监一听,更来火了。不过,他倒是没发火,而是往侍卫身边凑了凑,然后故意地摔了一跤。这下子,侍卫肯定要去扶啊。小太监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幽幽地说了句,“刚跟病人搭过肩。”
守卫赶紧松了手,可是这一切都迟了。小太监又加上了后半句,“病患可都是许进不许出啊。”说完头一甩,然后就离开了。侍卫叹了口气,心里倒是没什么怨,自然也是因为小太监的身份摆在那里,虽然是个太监,但是是君主身边的呀,随便一句话不小心传到了君主的耳中,他的命可就要交代在这了。
小太监蹦蹦跳跳地走到了乔四叔的身边,然后神神秘秘地说了一句让乔四叔摸不着头脑的话,“先生的委屈不会白受。”乔四叔倒是没在意,先前看那守卫那样的态度,倒是生气。不过,现在冷静了下来,他倒是理解了守卫为什么会那样了。其实换位思考一下,一切的矛盾纠纷也许就迎刃而解了,不过,能做到换位思考的倒是不多。
乔四叔又看了好几个病患,或多或少都在他们身上有所发现。有的是还没破茧的虫蛹,有的则是刚破茧的小虫,还有的就是跟先前见到的一样,以成虫为中心,往四周扩散。这一个接着一个的诊治,倒是没再觉得饿得难受,很快就到了中午。
按照惯例送来了午饭,守卫像是为了讨好,特地给他们四人较为丰盛一点的餐食。小太监一脸孺子可教的看向守卫,守卫其实有些受之不恭。刚刚来送餐的人,特地嘱咐了,今日宫里来的客人都要好生招待,所以他们四人的饭食是另外的小盒子里的。
这一停下来,再加上饭菜的香味,乔四叔一把就拿起饭盒,快速地往嘴里扒。看着乔四叔狼吞虎咽地模样,三个太监都有点面子上挂不住。大总管千叮咛万嘱咐要好生招待贵客,可现在乔四叔确是这番模样,他们心里唯一地欣慰就是大总管不在场,不然他们铁定少不了一顿大板。
沈一一跟沈叶走地道进了城,至于为什么不走大门,不还是为了掩人耳目吗?现在达录这么乱,守城卫兵查的可严了,所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沈一一还是选择走了地道。距离上次地道的坍塌已经过去了好久,所以宫里也就没再管地道的事情。大家都是一样的想法,坍的更好,不然整日的提心吊胆,反正不会有人出钱维修,所以当初是个什么残状,现在还是一样。
沈一一其实是存着侥幸心理的,毕竟她也不清楚地道到底毁掉了多少,她知道那条路有没有毁掉。当沈一一掀开林子中的水泥板时,心里还是忐忑不安的。这一下去,也不知是吉是兄,只希望老天爷这一次能站在他们这边,帮他们一把。
很显然,老天爷听到了沈一一的祈祷,一路畅通无阻,掀开水泥地板时,还是熟悉的小院子。过来之前,乔秋就拜托他们取院子里的土的,这下子正好一起带上。
只不过达录现在整座城都空荡荡的,他们陡然出现在路上,难免引人注目。如果是平常,注目也就罢了,但是现在,沈一一跟沈叶最不想的就是被人注意到。所以两人一直就待在院子里,等夜幕降临。
沈一一已经决定要离开云山了,沈叶自然随同一起。本就是跟着沈叶跟沈一一一道的其余四人也无意见。既然在云上已经求不得达录的解救之法,继续逗留下去也是于事无补,还不如早些上路,早日寻得了沈一一的娘亲,兴许还有些救命的可能。
乔秋最终还是坐上了那个位置,至于二长老一脉,因为这件事的缘故,也早早离开了云山。即使知道乔秋不会对他们做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抬不起头了。自己信任了大半辈子的二长老,竟然是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这放在谁的身上,也没脸继续再待下去了。
从那道小门进来之后,乔四叔的感觉就更强烈了。如果说先前他还有点不看重的话,现在则将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不说见过所有疑难杂症,但少说也见了成百上千了。这还得多亏了当年在宫中的那段时日,乔溪可一天也没让乔四叔闲着。
“你们赶紧捂住口鼻,这里的一切东西,一切人,你们都不要碰,最好现在就离开这里。”出于行医多年的习惯性警觉,乔四叔看到院子里的情形的第一时间,就做出了保护措施。
乔四叔突然之间的严肃让小太监有些无法理解,不过听乔四叔的话总归没错,所以乔四叔的话音刚落,小太监跟后面随行的两个太监都抬起了胳膊,用袖子遮住了口鼻。
但小太监有些奇怪,既然乔四叔已经表明了事态的严重性,可为什么他自己却没有捂上口鼻呢?小太监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人,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大总管说过他很多次,他总是左耳进右耳出,第二天还是一样莽莽撞撞,闭着眼睛往别人挖好的坑里跳。
“先生,您怎么不防护?”小太监疑惑地问向乔四叔。可这话就像小石子入了水,什么涟漪也没翻起,乔四叔一句话也没回,只低着头看向那几位蹲在墙角的青年女子。小太监有些愤懑,所以做了一件让乔四叔大发雷霆的事。
小太监放下了胳膊,然后蹲下了身子,靠着那些病患就坐了下去。其实,一开始后面的两个太监就看出了小太监的打算,不过也不知是为了一雪前耻,还是就是想看小太监挨骂,所以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当乔四叔看到小太监坐下来的时候,不可避免地吼了起来,“你做什么!”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是乔四叔语气中的愤怒是显而易见的。小太监这下子才明白自己是惹了多大的麻烦,不然乔四叔那般脾气好的人也不会发这么大火。
小太监低着头,一声不吭。事已至此,他做什么也于事无补了。既然乔四叔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了,也就是说,他的职责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小太监想起以前在宫中的日子,突然就释然了。待在这里也挺好的,最起码再也不会被大总管指着脑袋骂笨,也不用每天都提心吊胆别人会不会给自己使绊子了。
小太监突然的微笑,更加触怒了乔四叔。乔四叔已经很多很多年没用这么狠的语气说话了,本以为自己语气太重,刚想着平和一下心态,好好跟小太监说。可是小太监做了什么,竟然在那里笑。乔四叔再也没法按捺内心的愤怒,“要是想死,就继续这么待着。”说完也不管小太监的反应,继续看向另外的病患。
乔四叔看到一位明显比其他人都病得厉害的人,于是走了过去。他先是递给了那人一碗水,虽然明知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带着毒,可是那人已经快撑不下去了,就算没被病痛折磨死,也会被人情冷暖给逼死。
自从那人生病以来,陪着他的那些亲人相继去世,前两天,他最小的儿子也被外面的守卫处理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过来照顾他。他已经没吃没喝两天了,明明旁边的人就离着他不到半步远,可就是没人愿意踏出那半步。他是个不祥的人,克人。所以所有人都站在了他的对立面,让他自生自灭。
乔四叔端起一碗水递到了那人的嘴边,那人赶紧昂起头,拼命地吮吸。咳嗽声想起,喝的太急,被呛到了。“慢点,别急。”乔四叔不忍心地劝了他两句,可是没用。就算被呛是很难受地事,那人还是没停下来,直到碗里地最后一滴水被喝光,他才重新躺了下去。
乔四叔终于开始了正题。他摸了摸那人地额头,把了把那人地脉搏,看了看那人地舌苔,而后帮他翻了个身。因为一直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就算是前些天有人照顾着,可终究都是病患,他们也使不上力,说是照顾,也就是吊着他一条命罢了。翻过身的时候,旁边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捂了鼻子。
因为腐肉和汗液混杂地味道异常腻味,如果单单是腻味也还能忍受,可是很明显,后背上覆盖着一层乳白色的肉虫,因为突然见到了阳光,扭动的异常厉害。乔四叔向后面离得很远的两个太监招了招手,那两人极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找个布条和长棍来。”乔四叔朝他们吩咐道。那两人赶紧一溜烟地跑到了守门侍卫那里,询问布条和木棍的去处。守卫朝左手边的一间小屋子指了指,“那边本来是柴房,应该有些废弃的引火布条,至于木棍,那里应该还有很多。”
两个太监顺着守卫的指向走了过去,很快就到了那边。门上锁了,可是锈得厉害,他们只是轻轻地把手往上面一搭,门锁就断开了。柴房里满是灰尘,两个太监不约而同地咳嗽了一声。布条稀稀拉拉地摆在了东北角那一块的角落里,木棍也是杂七杂八的摆放着,上面的小枝丫也没有被处理,一不小心就会被划伤。
乔小天一时之间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差点就忘记了乔秋已经成为了云山掌门的事,所以要不是乔秋的制止,他都不敢想自己这一动作会给乔秋带来怎样的后顾之忧。幸好,幸好。乔小天在心里默默庆幸了好几声。
既然乔小天已经答应了下来,就下来就要看沈一一他们的了。所以乔秋将视线从乔小天的身上收回,而后重新看向了沈一一。其实除了乔秋以外,在场的其他人也都看向了沈一一,所以人都明白,乔小天最终是不是真的要跟着一起,全凭沈一一的一句话,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着的沈一一。
沈一一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决定将会影响在场的每一个人,所以她也不好直接应承,至于拒绝,在刚刚想过了乔秋的话之后,她就已经摒弃了这个念头了。乔小天是一定要带上的,至于是不是现在就答应下来,还有待商榷。“秋秋,我还要再考虑考虑。你给我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我给你答复。”沈一一嘴上这么说,与此同时,她让魂灵传了另一句话给乔秋,“等我出了这扇门,你就让乔小天到下山的路口等我们。”
乔秋朝着沈一一点了点头,至于在场的其他人,刚刚提到嗓子眼的心一下子又落回了肚子里。说实话,云山上刚发生了这样的事,乔小天又作为云山不可或缺的人,他们实在不希望,这个时候他随着那些人下了山。沈叶他们则是觉得,乔小天终究还是云山上的人,要是真得跟着他们下了山,保不齐会惹了山上其他人的怒,所以当听到沈一一说要考虑的时候,他们还是希望沈一一不要答应的。
沈一一他们先行离开了大堂,其他在场的人也陆陆续续出了门,最后只剩下了乔秋跟乔小天。这时已经没有了其他人的在场,乔小天自然不用再有其他顾忌,一下子就抱起了乔秋,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等到乔小天停下来的时候,乔秋才凑着他的耳朵将沈一一刚刚说的话传达给了乔小天。乔小天没说什么,他既然答应了下来,那就不会反悔。“放心吧。”乔小天笑嘻嘻地超乔秋说,随后还抬起手摸了摸乔秋地脑袋,满目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