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陌，在那片冰冷的平静之下，在那双刚刚经历过炼狱洗礼、将所有混乱都沉淀为灰烬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极其细微地，颤动了一下。像冰封的湖面下，一尾鱼无声地摆动了尾鳍，没有破冰，却搅动了深水。

他读懂了她的目光。

不是慰藉，不是赞许，更不是怜悯。

那是一种……基于绝对理性的、对既定事实的确认。是对一件历经千锤百炼的武器，最终通过验收的、不带感情色彩的确认。

这就够了。

对他而言，这就足够了。

下一秒，林朔动了。

她没有点头，没有微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她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偶然在此停留，恰好与一个狼狈的预备队员视线相遇般，平静地转过了身。

常服的下摆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

然后，她迈开步伐，稳定地，从容地，向着与他所在位置相反的方向走去，没有丝毫迟疑，没有丝毫留恋。背影挺拔，孤直，很快便消失在仓库的拐角之后，仿佛从未出现过。

她甚至没有多停留一秒，去看清他手腕上的伤痕，去注意他脸上无法掩饰的疲惫，去给予任何一丝可能逾越界限的关怀。

绝对的克制。

绝对的纪律。

林陌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许久没有动弹。

眼眶周围的酸涩感渐渐褪去，视野彻底清晰。远处的山峦，近处的铁丝网，灰色的天空，重新以原本的样貌映入他的眼中。

体内，那团“静火”平稳地燃烧着，提供着支撑他站立的力量，也隔绝着某些更深层、更复杂的情感波澜。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手腕上那圈紫红色的淤痕和凝结的血痂。这是留下的印记，也是通过的证明。

他赢了。

他走出了审讯室。

他看到了她。

她也看到了他。

没有言语，没有接触。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放下手，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自由的空气，然后迈开脚步，不是走向宿舍，也不是走向任何可以休息的地方——地狱周尚未结束——而是向着教官可能指定的下一个集合点，沉默地走去。

步伐依旧沉重，却比走出审讯室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坚定。

阳光依旧未能穿透云层，但他的世界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已经被那百米外短暂的一瞥，悄然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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