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氅
燕昉打定主意,无论上药怎么疼,他都不会出一声。
摄政王偏爱风骨卓绝之人,譬如金玉公子,他今日拉着人的袖子哭,已然犯了大忌,摄政王便是看在那几篇檄文的份上,给他二分薄面,也容不得他继续造次。
可是当药油淋上来的时候,燕昉还是忍不住,泄了两声气音,又仓促咽回喉间,变成哽咽似的闷哼。
只一板,却像剥开皮肉敲进了骨头里,身后红肿一片,实在是疼。
小厮道:“公子忍着些,有些淤青淤血,须得揉开。”
燕昉:“诶——!”
他心道淤青淤紫就放着吧,不过好的慢些,等上半月总会好的,好过他现在躺在屏风外的榻上,痛呼忍也忍不住。
那小厮已经开始上药,再拦更显矫情,燕昉将脸埋进枕头,牙齿咬住了被角,可饶是如此,还是断断续续泄出了几声气音。
顾寒清坐在屏风里,却是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留也不是,看也不好,便啪嗒一声合了书卷,转着轮椅往外营帐外走,车轱辘吱嘎旋转
燕昉听见,心中难堪,脊背便绷了起来。
等那咕噜声从屏风外掠过,听着便要出了营帐篷,燕昉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唇角,病恹恹的想:“我果然是学不来,仗着那点余荫,半日就惹了厌恶……嘶!”
没等他想完,身后小厮一按,燕昉身上紧绷着,疼痛更明显,加上心中有事,失了防备,当下痛呼出声。
顾寒清转轮椅的动作一顿,心道:“有那么疼?”
要是打的太重伤及肌骨,得让精于此道的太医来瞧瞧。
燕昉已然自暴自弃,脸颊死死的埋在枕头中,连着又闷哼了好几声,顾寒清鬼使神差的,就在屏风外看了一眼。
没出血,伤的不重,但红了,也肿了。
青年本就白,衣衫底下的肤色更白,唯有一片薄红分外显眼。
摄政王收回视线,转轮椅的动作更快了一些,飞快的出了营帐。
观止就在门口巡视,见状立马迎上来,扶住轮椅:“王爷?可是出什么急事了,怎么不叫属下?”
顾寒清:“……方才有几株草木没看清,带我再去看一遍。”
观止:“营地东边的?”他笑,“您不是才回来?”
顾寒清:“……再去看一遍。”
观止便推着顾寒清往营地东侧走,顾寒清从袖口抖落出竹简,垂眸阅读,他表情平淡一如往常,可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句话却是……
看着很好摸。
“……”
自从重生后,顾寒清就莫名其妙的染上了病症,看见什么都想摸上一摸,捏上一捏,此前顾寒清随心所欲,想摸就摸了,现在却是微唾一声,只觉这病实在麻烦,还是得想个法子治好,省得生出不合时宜的念头。
他一边思索如何改变,一边将肩膀上睡觉的小八拽下来,放在手里盘了盘。
杨淳抬手,章桥心领神会,没往下说。
一番话说得遮遮掩掩,模棱两可,燕昉漠然立在帐外,唇边勾了点讽笑,心道:“果然。”
话题敏感,谁也不敢多说,彼此通气后,他们碰了碰茶水,随意说了句,又扯到了燕昉头上,大抵就是猜摄政王与他有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章桥啧了一声,忍不住道:“要是真给他攀上了摄政王,岂不是他到成了我们这最有权势的人?倒是爬到我们头上了”
杨淳:“现在摸不清楚,将你们的敌意都收一收,尽量交好,日后或许有用。”
章桥我行我素惯了,老大不乐意:“也不知道摄政王看上他什么了。”
眼看着再听下去没什么内容,燕昉从帐后绕出来,站远了一些,他重新点起提灯,将脚步压的极重,一瘸一拐的往帐篷走。
里头的窃窃私语停了片刻,开始聊斗鸡走犬,燕昉垂眸一掀帘子,进了营帐。
杨淳面伤带着和善的笑意:“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去摄政王那里住?”
燕昉将提灯往桌上一放,发出哐当的脆响:“是要去摄政王那里住,回来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