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为什么非要做一个道德完人呢?
她要美名这东西有什么用呢?
有兄长在,轮得到她沽名钓誉,替自己积攒声名吗?!
“虽为女子,殿下却不可不防。”
那声音冷森森的,赵构听完了,脸上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
“我信呦呦。”他说,“会之虽为我,但大敌当前,也不必忧思过重。”
那影子似乎看他一眼,目光又移向了他的手。
赵构疑惑地低头时,见到自己的手正死死握着座椅扶手,便不再言语了。
他心知肚明,秦桧也心知肚明,这短暂又诡异的对话很快就中止了。
等到龙卫营的指使走进来时,上首处坐着的年轻亲王,下首处立着的御史中丞,都有一张被精雕细琢过的脸,殿外的光洒进来,照在他们坚毅的眼睛里,指使一句话还没有说,心神就不由自主地激荡起来。
这是只有英雄才有的目光,坦荡光明,连影子也没有一丝。
完颜宗弼伸出靴子去,踩了一脚山坡。
那原本是数日前的积雪,被山风吹着,渐渐就有些发乌,偶尔有野兽从上面跑过,留下几个脚印。
但现在这条山路上全是雪水被踩化之后,与泥土搅在一起,渐渐和成的泥,一眼望去,变成了一条乌黑的河,自前方山坡上缓缓汇聚而下。
完颜宗弼就叹了一口气。
他用靴子轻轻碾了一下。
“已经又结冰了,”副将说,“过去了大概个时辰。”
“个时辰,”完颜宗弼说,“岂止是天不亮,她这是入夜走的。”
副将就低着头,“听斥候报来,离远了瞧不真切,但大概确实是前夜走的,郎君,咱们追吗?”
“怎么不追?等着她一路跑去太原城下么?”
“那边有耶律将军在,咱们也不必……”
完颜宗弼就不和这忠诚的蠢东西再解释什么了,他说:“她诡计颇多,咱们得防她一手,给元帅报个信去!”
“郎君,怎么说?”
“照实说!”
太阳照在林间的冰雪上,将表面微微融化了一层,又在躲进乌云后,很快将它重新冻结起来,踩上去就发出些尖锐刺耳的声音,像是山神发出了一些不祥的呓语。
赵鹿鸣虽然是个大道官,平时信的却都是一些唯物主义的东西,因此当她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时,她自己就觉得很吃惊。
她向后看去,看兵士们蜿蜒前行,有人摔了,就有人扶一把。他们从入夜时开始行军,现在太阳升起,走得都已经很疲惫,脸上的汗水被寒风吹干,就剩下一条条蚯蚓爬过的痕迹。
可在他们身后,金军还没有追上来,这就令她感到安心了许多。
她是不想同完颜宗望拼野战水平的,离了真定城,她就一定要尽快到达苇泽关,这一百多里的路程,前面几十里是出真定,进太行山,走起来平坦轻巧,骑兵追上也是分分钟的事,她就必须入夜启程,赶在天亮之前进山里。
进了太行山,她心中就镇定多了。
“咱们这就算安全了吗?”王穿云问。
“还远着,”她说,“完颜宗望不是庸将,他要是一心追击,腿脚会比咱们快上许多。”
尽忠听了,那张憔悴的小脸就是一白。
“不过也别慌,”她笑道,“这路上还有两个邬堡呢,咱们今天入夜要是能到苇泽关自然好,若有敌情——”
尽忠就赶紧接话,“那邬堡冷冰冰的,连热水也没人准备可怎么好呢?”
“那我就喝冷水,”她说,“你别想躲懒出去,自己舒服。”
几个身边的宫女内侍就偷着乐,尽忠就愁眉苦脸,就着这行军时愉快的小插曲,赵鹿鸣似乎将刚刚脑内那个奇怪的念头抛散掉时,忽然有人指着山下的方向喊了一声:“有烟!”
有人喊出来,就有人仔细辨认方向,说:“那是真定城啊!”
“真定城起火了!殿下!”
殿下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完颜宗望攻城了,”她说,“他的心真是铁做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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