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郎君,搞得大家都有点尴尬。
甚至在大家开过会,她准备更衣吃饭时,王穿云还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眼。
“怎么?”她很敏锐,“你有话同我说。”
“他长得不像,气质也不像,”王穿云说,“可是天底下也不是只有驸马一个。”
她想了想就明白这姑娘的意思了,“你不想让我守节?”
“我不喜欢。”王穿云言简意赅地说,“人活着,就得向前看。”
“我正在向前看啊,你看我每天都在忙,一时也不消停的。”
“我在家中时,父祖忙碌于产业,母亲与祖母也须为全家缝衣织布,他们也很忙,”她说,“可总有点时间,要么是晚饭后,要么是早饭前,可以在一起说几句闲话,很亲热呢。”
长公主静静听着,就笑了。
“那你呢?”她说,“你每日也要带着女道们行走在城中,忙于照顾寡妇孤儿,你心中也有喜欢的人吗?”
王穿云就赶紧将目光移开了,声音有些装腔作势的,“我在担心殿下,殿下取笑我。”
殿下就捂着嘴乐,佩兰推了这傻姑娘一把,“什么话都说,也不知羞!”
“这有什么羞的,”王穿云梗着脖子,“男人们若是倾慕谁家好女,一刻也等不及,恨不得天天扒着墙头……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好,好,”殿下说,“你就墙头马上摇你的香菇吧,我是要继续守节的。”
小姑娘就很不理解,又很不平地盯着她。
她怎么说?
王穿云的想法,放她自己身上是一点也不错的,她就是这么个人,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人死了,还要继续往前走,还会遇到下一个喜欢的人,还会遇到下一段感情,至于贞洁礼教什么的,可去他们的吧!
放在长公主身上,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在最开始真定府的富家少年们开始打扮时,赵鹿鸣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而现在河北官员们或者是搜罗美少年,或者是将自家子侄送过来的行为,让这个问题显得更微妙了。
大宋的公主们有守寡再嫁的吗?
别说再嫁,许多公主即使是驸马还没死呢,就已经过上了清净守节的日子——甚至连这也是奢望,因为还有几个公主连当寡妇都是奢望,还要忍受夫家的折磨和羞辱。
士大夫们不认为有什么问题,他们似乎觉得这是桎梏住皇权的一个体现,而官家也很乐意在这件事上让步,以换取其他方面的利益。于是大家在公主的问题上达成一致,心照不宣地享受着自己的胜利。
但在她这里,士大夫们破例了。
他们默认她可以统率军队,进一步也就默认她有再嫁,甚至是豢养面首的资格。
这似乎是一点暗示,他们在对她说,她已经拥有了男性的权力,她可以像那些男性统帅一样,在这段漫长而痛苦的旅
在太原城里。
宣抚使和制置使,都是掌经画边鄙军旅之事,这让州县官员怎么办呢?
答案当然就是:谁拳头大,谁上面有人,谁的关系硬,大家就听谁的!
冗官制度下的最优解法,等于让人拿了官印走马上任还得和同僚扯皮,要是爱内耗的人被调到这职位上,就非常难受。
不过显然太上皇知道自己闺女不难受。
长公主自然也不难受。
论起和同僚斗,赵鹿鸣就没怕过谁,尤其和她职务重叠的是被金军围在太原城里的梁师成。
笑死。
长公主这边得了诏令,领着这一群青年武将和灵应军就准备去苇泽关,至于三个高坚果和岳飞要暂时放在河北殿后。
她发的都是密令,士兵们打包袱也不许声张。无论是真定城还是附城,白日里看着都仍旧风平浪静,城门是开着的,偶尔有车马进进出出。
附城下的集市也很热闹,而且有商贩开始卖起年节的一些手工艺品了。
他们向士兵们兜售时就说:“将至岁除,买一个回去挂着,吉利嘛!”
有一个小军官仔仔细细地正挑选时,另一个人就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
“明日就开拔了,买这个多累赘!”
“啊呀!”小贩很吃惊,“去哪里?”
小军官将脸一板,“这也是你该问的吗?”
小贩赶紧将手里那个很漂亮的穗子递给他,“小人没什么可表心意的,这个权赠都头了!都头,大家舍不得你们,待打完了仗,早日归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