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身上擦了擦手,才发觉自己身上也湿漉漉的,不禁哑然失笑,这样子如何让姥姥安心。
等烧好热水洗完澡,已是深夜。风俜收拾了几件姥姥生前最爱的衣物首饰,便关上门离开了这个家。
她寻了一处风水宝地,为姥姥置了一个衣冠冢,又取了一块木板,在衣冠冢立了一块简陋的墓碑。
在刻碑时,她在姥姥的姓氏名字那踟蹰了许久。
姥姥说她只是天地间一草芥,无名无姓。
风俜想了许久,在木板上刻下了“天地之女,育遗山之母”的字样,又在立碑人那刻上了“不孝孙女风俜立”。
在衣冠冢前三拜九叩之后,风俜便离开了育遗山,前往鹤洲。
她理了理衣袍头发,收起悲痛的神色,眸子里发出冷淡的光芒,身后同她眸子一般清冷的圆月悬挂在头顶,为她送行。
“姥姥,等我。”她在心里暗暗发誓,下次回育遗山定要拿大仇已报的消息祭拜姥姥。
楼清也好,阿寻也罢,任他们是谁的师父和娘亲,都得下地狱去给姥姥做牛做马。
她也怨恨自己,让姥姥在生命的最后几百年,依旧过得孤寂。
她曾下决心要抹去姥姥眼里的落寞,可她却让姥姥临死前,还在独自做点心盼她回家,盼不知归期的她回家。
姥姥眼里的落寞,是否因她更深了?
她与姥姥生活的几百年间,似乎一直是姥姥在照顾她。
姥姥从未提起自己的过往,她竟也没想着去问问,问问姥姥以前可艰辛,如今可幸福,未来又有何期盼,这些她从未问过。
她对所有的朋友都仗义相助,贴心关护,也不想亏欠他们分毫。
可对于姥姥,她却只知索取不知回报,将姥姥为她所做的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她却以离去相报。
“我可真是蠢,姥姥说外面好,我便来到了外面。姥姥那么好,我怎就不想着陪在她身边,又或者带她一起出来。”
风俜没有施法,她一步一步从育遗山走了下来,这座山姥姥走了无数遍,她试图猜测姥姥的心里会想些什么,却毫无头绪。
她后悔没带姥姥一起出来,以卿的酒馆,定有某种就能消除姥姥眼里的落寞。
“姥姥,等我下次回来带酒给你喝,我们还没对饮畅谈过呢。”她站在育遗山脚下,回头望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身后的那轮月似乎想多送她一程,又升高了许多。
风俜凭风纵身飞上了半空,衣带在月华中飞舞,青丝在脑后纠缠飘扬,像一朵浮云,又像趁夜出巢的鸟儿。
此行就算鹤洲是阴谋诡计遍布的龙潭虎穴,她也一定要去。
以前是为了人妖两族的太平,为了身边的人。如今,她只为了姥姥。
尽管慈爱的姥姥在天之灵定不希望她心有仇恨,更不希望风俜为她报仇。
但风俜心里放不下也过不去,姥姥说她自己是草芥,在风俜眼里,姥姥却是天上星河地上山海,是她生命中无可代替的至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