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家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
“你,可愿意?”
轰!
一道无形的惊雷,在偏殿内炸开!
沈妤若是在此,定会骇得魂飞魄散。
枢密副使!
代枢密使之权!
那是武将能触及的权力之巅!是与宰相分庭抗礼的西府之首!
一步登天!
跪在地上的汤询,那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僵。
他豁然抬头,那双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骇人的光。
惊骇,不敢置信,最后化为一种灼人的炽热。
他死死地盯着沈惟。
这一刻,他全明白了。
皇帝,不是要他走。
皇帝,是要扶起一头更年轻,更凶狠的狼,来与他这头老狼,生死相搏!
他一生追逐的权柄,他耗尽心血才爬到的位置。
现在,皇帝要将一个一模一样的,送给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他等着。
他等着看沈惟脸上露出狂喜,等着看他受宠若惊,等着看他迫不及待地叩首谢恩!
然后,他就可以退到一旁,欣赏一场新的,更加血腥的,困兽之斗。
然而。
沈惟,只是静静地跪在那里。
纹丝不动。
(枢密使。)
(权力的顶峰,也是最华丽的囚笼。)
(坐上去,我就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每日与汤询之流在朝堂上撕咬,在文山会海中内耗,耗尽心神,耗尽光阴。)
(我的高炉,我的铁匠,我的商路,我那刚刚萌芽的工业帝国……将彻底失控,沦为朝堂博弈的棋子。)
(皇帝要的,是一个能制衡汤询的权臣。)
(而我,不想当权臣。)
(我只想当那个给世界换一副筋骨的,铸造者。)
沈惟缓缓叩首。
他的额头,没有丝毫迟疑,轻轻触碰到冰冷的金砖。
“陛下。”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臣,年未及冠,德薄能鲜,不敢窃此高位。”
“臣之所长,唯有领兵、买铁、铸器而已。至于朝堂之事,非臣所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抬起头,迎着皇帝的目光,再次开口,说出了让汤询肝胆俱裂的话。
“同时,臣请辞军器监少监一职。”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汤询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那是一种,比看到鬼神,更加惊骇的表情。
他……拒绝了?
他竟然,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