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努力地,维持着宰相府管家的体面与威严。
可当他的目光,扫过这片如同鬼蜮的庭院时。
当他看到那些被卸掉下巴,像死狗一样堆在地上的黑衣人时。
当他看到沈惟那张,在火光下,年轻得不像话,却冰冷得如同神魔的脸时。
他脸上所有伪装的镇定,瞬间崩塌。
他的腿,软了。
是被身后两名风骨营的士兵,半架半拖着,才没有当场瘫倒在地。
沈惟,转过身。
他看着汤全。
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脚,轻轻一踢。
一本账册,从一具尸体旁,滑到了汤全的脚边。
然后,他又伸出手指,指向了那堆,还在发出“嗬嗬”声的,活着的俘虏。
人证。
物证。
一个字都不需要说。
汤全的脸色,在这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冷汗,从他的额角,鬓边,后颈,疯狂地涌出,瞬间浸湿了他的衣领。
他懂了。
他什么都懂了。
败了。
败得一塌糊涂。
相爷那自以为天衣无缝的杀局,在这个少年面前,就像一个拙劣的笑话。
汤全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他想开口,想把一切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是他作为一条最忠心的狗,最后的,也是唯一能做的事。
然而,沈惟,根本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沈惟,弯下腰。
他捡起了那本,足以让汤相万劫不复的账册。
然后,他又从韩诚手里,拿过了那份,用黑水司副指挥使的血,写成的,滚烫的供词。
他拿着这两样东西。
一步一步,走到了汤全的面前。
邢力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将证据,交给自己了吗?
这是唯一的,正确的,符合法度的选择!
汤全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沈惟,笑了。
他将那份血腥的供词,和那本致命的账册,轻轻地,塞进了汤全,那双冰冷而颤抖的手里。
汤全猛地睁开眼,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不可思议的错愕。
他听到了沈惟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柔和。
像是在对一个老朋友,说着最体己的话。
“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