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末,寅时初。
天,依旧是黑的。
但,钱塘鬼宅那扇厚重的包铁巨闸,却吱嘎一声,缓缓拉开了。
一道冰冷的晨雾,混杂着临安城特有的、带着水汽的微风,涌入了这座沸腾了一夜的战争堡垒。
柳月娘走了出来。
她依旧穿着那身素白色的宫装,但那张绝美的脸上,却带着一种豪赌之后的虚脱和苍白。她那双狭长的凤眸,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中堂——
那里,烛火通明。
那个身披“绯红官袍”的少年,正安静地坐在主位上,宛如一尊掌控一切的神只。
(……魔鬼……)
柳月娘的指节又一次握紧。
她的半壁江山,她八年的心血,就在刚才那一炷香的时间里,变成了一笔本金,变成了孝敬的诚意。
她……输得一干二净。
“主人。”
鬼面总统领已牵过马车,他的身后,那口曾装满地契的黑檀木箱,已经空了。
“……走。”
柳月娘没有再回头。
她知道,她输了现在,但她……赢了未来。
炼钢、神威、建王的大业……这一切,都和那个魔鬼……锁死了。
她,不再是盟友,她是这台战争机器上,最重要的一颗齿轮。
马车启动,那奢华的车轮碾过清晨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
中堂内。
当柳月娘的气息彻底消失在门外时——
“噗通!”
韩诚,这个铁塔般的汉子,第一个撑不住了!
他,双腿一软,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娘啊……”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那……那可是柳月娘啊!)
(主公……他……居然,真的把她的半壁江山……给空手套来了?!)
他看向主位上的沈惟,那眼神,已经不是敬畏,而是……恐惧。
“主公……”
鬼手鲁也走了上来,他的独眼里,满是狂热的崇拜!
“钢!神威!铁料!!”
“主公!有了这笔本金!老奴……老奴能给您造出一个钢铁的临安!!”
“咳……”
角落里,传来了季怀那沙哑的、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他,抱着医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无视了所有人的狂喜,径直走到了沈惟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