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汝成那一声充满了无尽悲怆与愤怒的狼嚎,在“熊瞎子涧”的山谷间,久久回荡。
密营里,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他们默默地聚集到了那片刚刚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看着那个如同受伤孤狼般、背对着众人、双肩剧烈耸动的男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与他同样的悲痛与仇恨。
“下河套”村被屠的消息,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将他们所有人,都卷入了一片冰冷刺骨的绝望之中。
“队长……”
新加入的虎子,和几个同样是从“下河套”逃出来的年轻人,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村子的方向,放声痛哭。
“爹!娘!!”
“我的媳妇,我的娃啊!”
“日本人!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凄厉的哭喊声,和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呜咽声,瞬间,响成了一片。
整个密营,都被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悲怆所笼罩。
不知道过了多久,杨汝成缓缓地,转过了身。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一种,比万年玄冰还要冰冷、还要坚硬的,死寂的平静。
他走到那几个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年轻人面前,没有去扶他们,也没有去安慰他们。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然后,他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锋利的、沾满了无数侵略者鲜血的剥皮小刀。
“哭。”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带一丝温度。
“哭完了,就把眼泪给我擦干了。”
“然后,拿着你们的枪,跟着我,去杀人。”
他的话,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哭声,渐渐地,停了下来。
虎子抬起那张满是泪痕和鼻涕的年轻脸庞,通红着双眼,看着杨汝成,声音,因为极致的仇恨而颤抖。
“队长!还等什么?!山田那个老鬼子,就在枫树镇!我们现在就杀过去!就算是死,我也要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对!杀过去!”
“跟他们拼了!”
“我们不怕死!”
刚刚才经历过丧亲之痛的年轻人们,被仇恨彻底冲昏了头脑,一个个,都像红了眼的公牛,叫嚷着,就要去捡拾自己的武器。
“都给我站住!”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不是杨汝成。
是老村长张大爷。
他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到了那群年轻人的面前,用那双浑浊、却又充满了愤怒和悲痛的老眼,死死地瞪着他们。
“拼?你们拿什么去拼?!”他用拐杖,狠狠地敲击着地面,“就凭你们手里这几杆破枪?还是凭你们这一腔子不知天高地厚的血?”
“张大爷!您……您怎么能说这种话?!”虎子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难道,我爹娘,我姐姐,就白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