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惊无险地逃出了生天,这还多亏了赵邈邈的急中生智,既然想到了那么一个出乎意料的办法。换作以前,沈叶肯定会大加赞赏一番的,只不过最近他们之间的气氛怪怪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沈叶还是不就此事发表言论了。
赵邈邈总觉得沈叶怪怪的,自从他们从达录出来以后,沈叶就再也没正眼瞧过他一次了。他完全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惹到了沈叶,才使得沈叶这样对他。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赵邈邈愣是一句话也没说,这赵邈邈不说,沈叶自然也不会多问,本来就不准备说话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了。
从达录出来之后,沈一一就一直在回想自己跟齐落落之间的从前种种。沈一一心里有说不上的堵,怎么也找不到抒发的口。沈叶想去安慰两句,只是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沈一一跟齐落落之间的事,他实在是一句话也插不上。
本来应该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可是整辆马车上的气氛除了压抑还是压抑。赵邈邈跟沈叶之间的微妙气氛,车上的人都感觉到了。沈一一身上时不时地出现若隐若现的悲伤,每个人都被影响着。孙小小是车上除了沈一一之外的唯一姑娘,实在是受不了车里的压抑气氛,最后,她还是走到了沈一一的身边,坐了下来。
孙小小对沈一一了解的不多,只不过是恰好来了达录,又恰好遇上的沈一一的发小齐落落,所以才对沈一一了解的多了那么一点点。以前她总觉得沈一一藏着很深的秘密,她试探了好几次,沈一一都不说,现在才知道,那秘密就算跟自己说了,也毫无用处,不过徒增烦恼罢了。她开始理解沈一一了,最主要的是,孤身在外,寻找个一个可能早就消失的人,有父亲也不能认,最信任的叔叔竟然一心在给自己埋陷阱。
如果是孙小小遇上这样的事,她早就受不住,想跟别人一吐为快了。事情总要找人聊聊的,自己一个人藏着掖着会闷坏的。孙小小也明白了,为什么沈一一总会出现那种神思游离的状态了。肯定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无处抒发,才会变成那样的。
孙小小伸出左手,握住了沈一一的右手,而后慢悠悠地开口,“一一,你不是说过,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不就是那种说真心话,听抱怨话的所在吗?你为什么总要自己一个人承担呢?你说出来,我就算帮不上什么忙,听听也好啊。一一,你告诉我吧,你的从前,你的打算,你愿意说的一切。”
孙小小这么说的时候,抓着沈一一的左手不自觉的用了力,她想通过自己的动作,告诉沈一一,她愿意跟她一起承担,她希望,沈一一能没有芥蒂地跟她说说心里话。孙小小转过了头,正好看到了沈一一的侧脸,有亮晶晶的东西从沈一一的脸颊滑落下来。
这是孙小小始料未及的,沈一一竟然会流泪,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孙小小刚刚的话也触动了沈一一,所以她才会这样。不管怎样,只要沈一一愿意流露出压抑着的情感,那都是一个好现象,最起码,沈一一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开始有了松动的迹象了,只要孙小小再努力一点,沈一一一定会好起来的。
沈叶第一次见到沈一一哭,沈一一很平静,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这么任由眼泪往下流。沈叶下意识地就想抬起手去擦拭沈一一面庞上的眼泪,只是他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了。沈叶知道,这样的沈一一才是真正的沈一一,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应该的样子。
沈叶转过头去,随后拉起赵邈邈一起往马车外走去。赵邈邈下意识地就想甩开沈叶的手,不过看到沈叶的脸上流露出的轻松跟爽朗,他一下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所以就这么后知后觉地被沈叶拉了出去。
秦风看到两位公子出来,识相地往旁边挪了挪。赵邈邈后知后觉终究还是反应了过来。“喂。沈叶,你干什么啊,里面坐着不舒服吗?非要到这外面挤在一块,你自己喜欢就自己待着啊,把我也拉出来干嘛?”赵邈邈一边说着话,一边生着气。刚刚不过就在马车里眯了一小会儿,沈叶二话不说就上来拖自己,要不是被沈叶的样子迷惑了,赵邈邈也不至于这样啊。
赵邈邈生气了,沈叶是完全搞不懂。车厢里那么明显的样子,赵邈邈是真的脑子缺跟筋吗?怎么会是个完全不明事理的样子呢?沈叶完全不想理会赵邈邈,他懒得跟他解释。所以,沈叶直接转了个身,跟一旁忙着赶车的秦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见自己被晾在了一边,赵邈邈的火气一下子就蹭蹭的往上冒了起来。他这是招谁惹谁了,怎么就被这么对待了。这一气之下,他就跳了下去,甚至于连秦风都没来得及抓住他。要不是盛生一直在马车周围守候着,赵邈邈这不顾一切地一跳,轻则摔个鼻青脸肿,重则断胳膊断腿。
说赵邈邈傻吗?他又不傻,说他聪明吧,也的确小孩子气。沈叶已经不知道要怎么说他了,最后只得朝着赵邈邈瞥了一眼。赵邈邈绝对是看到了沈叶的那个不屑眼神,瞬间就甩开了盛生的胳膊,“让开,我们分道扬镳吧,反正我也帮不上什么忙?隔壁死皮赖脸地惹人厌烦呢,算了算了,我自个儿走,省的在这丢人现眼。”赵邈邈倒真是说到做到,这一转身就往跟马车行驶的相反方向走去了。
对于赵邈邈刚刚说的话,沈叶跟秦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这赵邈邈是发的什么疯。不过真要把赵邈邈一个人扔在这里,他们肯定是不能这么做的。一来这里靠着达录,谁也说不定,齐皖会不会心血来潮地抓了他,要是赵邈邈真落到了齐皖手里,这后果就完全不堪设想了,这么一想,说什么也不能让赵邈邈就这么走了。
刚转身走的赵邈邈知道,自己是不能离开沈叶他们独自行动的,尤其是在这么敏感的地方,只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他总得有个台阶下吧,所以在沈叶他们没出口挽留自己的时候,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了。
沈叶跟盛生示意了一下,盛生就追上赵邈邈,像拎小鸡一样地把赵邈邈拎了过来。赵邈邈虽然心里是想回来的,但是这么没有形象地被抓回来,倒是他没想到的。不过就是要沈叶说句挽留的话,怎么就这么难呢,甚至于还让盛生这样对待自己。赵邈邈一被拎到车上,就一直扭着头,看也不看沈叶一眼。
对于赵邈邈这种小孩子的行为,沈叶已经完全免疫了。既然赵邈邈心情不好,那就晾着吧,反正他现在的注意力可都在马车里面呢。也不知道孙小姐跟一一谈的怎么样了,沈叶将耳朵往帘子那边凑了凑,本想听听里面的情况,可是,很奇怪的是,完全没有动静,随后又坐回了秦风的身边。
赵邈邈虽然头转了过去,没看沈叶,不过,眼睛的余光却一直都没从沈叶身上移开过。所以刚刚沈叶的动作尽收他眼底。赵邈邈好像是用了很大的劲,才从鼻尖挤出了一个“哼”。沈叶下意识地就往赵邈邈那边看了过去,见赵邈邈一副趾高气昂地模样,顿时就摇了摇头。
孙小小掀开了车帘,示意沈叶跟赵邈邈进来坐。沈叶赶紧会意,只不过赵邈邈却还是撇着脑袋,不管不顾。孙小小见赵邈邈这个样子,也是心烦得很。本来以为沈叶跟赵邈邈出去之后,沈一一会敞开心扉跟自己促膝长谈呢,谁知道,除了一开始的无言流泪,再后来完全就一声不吭了。
孙小小实在是受不住了,这才想让沈叶跟赵邈邈进来,缓解缓解车厢里的压抑氛围。这本来就心情有些不爽,赵邈邈还摆着一张臭脸,孙小小还能和气地看他吗?爱来不来,谁还求着他了。孙小小心里默念,等沈叶进来之后,她就放下了车帘。
沈叶现在心里非常纠结,一方面想问问沈一一好点没有,一方面又不敢开口。这两厢为难之下,沈叶只得坐立不安地在座位上左动右动。其实这车厢里最不自在的是孙小小,她可早就想问了,奈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在沈叶他们出去之前,能说的话,她已经都说过了,所以她既想离开这里,又不能离开这里。
本以为会一直持续下去的氛围,被沈一一一句“我其实,已经挺好了,心里舒服多了。”给打破了。沈一一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开始了自言自语。沈叶跟孙小小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沈一一一字一句谈起了自己。
“其实,我一点也不想待在那个地方,只是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被扫地出门。也许这么说也不对,父亲应该是为了我好,才会那么狠心地将我关在了城外。其实这样也好,我终究是出来了。”沈一一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也许是达录吧,沈叶心里这么想。
沈一一后来又说到了她跟齐府的过往。沈叶听完,只剩心疼,他不知道齐皖到底跟沈一一他们家有什么深仇大恨,明明是那么推心置腹的两家人,怎么就闹到了今天这不死不休的地步了。沈叶甚至隐隐约约有感觉,齐皖知道沈一一所有的想法,也许齐皖还在下一步更大的棋,只不过这些只是沈叶的猜测,他并没有跟沈一一说。
对于沈一一说得那些往事,大致上跟齐落落告诉孙小小的差不了多少。孙小小想起当时在城里的时候,齐落落为了沈一一做的所有的牺牲与付出,她心里不免也心疼起了齐落落。因为父辈之间的某些恩怨,准确来说,是齐大将军的某个决定,两个从小就是不分你我的两个孩子差一点就兵戎相见,孙小小实在不明白,齐大将军怎么就这么下得了狠心,哎。
外面坐着的赵邈邈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猛得掀开了车帘,而后大踏步地就走了进来。沈叶很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只是,赵邈邈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朝着沈一一的身边走了过去,这次不够,他竟然就这么紧紧挨着沈一一坐了下来。沈叶就算再不想理会赵邈邈,这下子也沉不住气了。
赵邈邈的屁股刚碰到座位的时候,沈叶就一个箭步冲过去,将赵邈邈拉到了自己的旁边。沈叶按着赵邈邈的肩膀,眼神中有些气愤,说话的语气也冲冲的,“你就算再爱惹事,再爱发脾气,也不该坐在那里。”说完之后,沈叶就松开了赵邈邈,而后坐了下来。
赵邈邈的目的达到了吗?在某方面来说,应该算达到了,沈叶终于还是跟他说了话的。虽说是气话,也可以称之为警告,不管怎样,沈叶终究还是不能继续无动于衷下去了。赵邈邈不经意间弯起了嘴角,孙小小正好面对着他,所以一眼就看到了。
孙小小对赵邈邈的那些燃起来的喜欢,终于还是放下了。赵邈邈嘴上不说,可处处都透露出,他最看重的那个人就是沈叶啊。就算他们之间总是在磕磕绊绊,在孙小小眼里那些就很打情骂俏一个样,所以怎么说呢,也许他们不知道,也许他们不知道,但是对方在他们的心里早就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一个位置了。
孙小小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有缘无分啊。也是,孙小小追了赵邈邈不也很长时间吗?不也没有什么结果吗?所以说啊,这世间的事,终究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又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的。赵邈邈知道孙小小一直在盯着自己,所以就又余光偷偷地瞄了几眼,不过,奇怪的是,这孙小小一下子愁容满面,一下子又笑容满面,也许真的是那句话吧,“女孩子啊,终究是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