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前阵子出事了，山上现在整个的乌烟瘴气。我本来就不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可旁人不信啊。我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也算到头了，索性就下了山喽。”乔四叔像是在自言自语，眼神一直盯着地面，说完还叹了口气。

“老爷子不是身体一直不错吗？”虽然自从那年跟乔四叔分开之后，齐皖再也没去过云山，但是他一直四处征战，云山上的故事听得不少，可就是没听说庄主生病的事啊。也难怪乔四叔要下山了。他那几个兄弟，齐皖可是一清二楚的。除了早逝的大哥他不太了解外，其他的几位，齐皖连多说一句都嫌浪费。

乔四叔喝了一杯桌上的茶水。大太监在门外一直注意着殿内的动静，听到主子坐下来的声音之后，赶紧去隔间取了茶水，端到了主子的面前。这茶水一送上，就赶紧退下了。

“你看，你都觉出这里面的不对劲了，山上那些老爷子的心腹怎么会没有察觉呢？也就一天的时间，山上死了好多人。我当时还在，还在炼丹，你说我，还算为人子吗？”乔四叔突然之间有些情绪失控，齐皖听出他语气中的颤抖和悔恨。

齐皖不知道怎么安慰一个从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突然就一下子，这个男人就老了。齐皖的双手想攀上乔四叔的肩，但是他明白，这个介怀乔四叔一辈子都不会释怀，所以他的手臂就悬在了半空，久久地做不出下一步的动作。

乔四叔突然抬起了头，眼眶有些红肿，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异常。“齐皖，你有后悔的事吗？”

乔四叔突然的发问，齐皖一下子接不下去。后悔？他有后悔的事吗？有的吧，可是他又能怎么说呢？“没有，我做的一切都是遵从了我的本心，我绝不后悔。”

齐皖的犹豫，乔四叔看在眼里，即使后来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坚定，乔四叔也明白了。

“那就好，我就是顺道来看看你，既然都是些问心无愧的事，那就这样吧。”乔四叔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齐皖一下子拉住了他的手腕。

“乔兄，这就是你的回答吗？”齐皖的双眼直视着乔四叔的双眼，眼神当中夹杂着百般的情绪，乔四叔也不躲闪，“是的。”随后，齐皖松开了乔四叔的手臂，两人背向而驰。

当乔四叔抬起右脚即将跨出大殿的时候，齐皖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乔兄，既然来了，就帮我看看城里的瘟疫吧，我信你。”

乔四叔将伸出的右脚重新退了回去。“好。”

大太监看到那人走了出来，而后君主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给乔先生准备偏殿。”大太监领命，赶紧吩咐手下的小太监将乔四叔领到了偏殿。

齐皖坐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乔四叔既然会问他那个问题，也就是说他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明明是大哥，可为什么总是不理解我呢？

桌上了奏章被齐皖用袖子全都甩到了地面，大太监在外面听到动静，准备进来。齐皖的怒吼传了过去，“滚。”

齐皖又从座椅上起了身，慢慢地蹲在了地上，将奏章一本一本重新捡了起来。他后悔吗？从刑琦上吊的那一刻起，他就后悔了。他从没想过逼死他的，可是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啊。刑琦以为他将一一送出去，他不知道。可是那天在城墙上，他什么都看到了。

刑琦啊刑琦，你落得这个下场，又怪得了谁呢？你知道那时候城里有多少人在盯着你吗？你将自己的孩子送出城，然后下了死命令严守，你让城里的人怎么想？只有你的女儿是金枝玉叶，其他的孩子都命如草芥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人言可畏，而你又最听不得旁人的话？小乔为什么会消失，你怎么不好好问问你自己？你千不该万不该听了族里长老的话。可是你现在已经死了，一了百了。你可真是聪明了一回啊。

齐皖突然的大笑，一声接着一声。大太监在外面战战兢兢，虽说伴君如伴虎，但君主自从继位以来，一直也不是一个喜形于色地人，怎么那人一出现，君主就完全失控。不过这些话，大太监也只能在心里默默念叨，要是真的说出来，明天地太阳能不能看到都是个未知数。

殿内的笑声逐渐平息了下来，随后就是一声，“进来。”大太监赶紧整理好思绪，毕恭毕敬地进殿候命。

“莫要慢待了乔先生，明日带着乔先生去街上看看那些人。”齐皖安排完后，挥了挥手。大太监赶紧退了出去。

大太监刚到门口，刚才吩咐带乔先生去休息的小太监就跑了过来，“禀告总管，先生已经安排妥当，特来复命。”小太监有些害怕，不敢抬头看大太监。

“圣上叮嘱了，那边的先生可千万不能慢待了，还有，明日早些时候，多喊几个宫人去伺候先生梳洗。”大太监朝小太监说完了话，就转身离开了。

小太监本想问，“明日早些时候”到底是个什么时辰，可是他又不敢抬头，所以等他下定决心要问的时候，大太监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小太监拍着脑袋，一脸懊恼。心里直嘟囔，“真是没出息。”不过嘟囔归嘟囔，这事还是得想法子解决。要不去问问那位先生吧，小太监心下这么一想，豁然开朗。

乔四叔跟着小太监进了一处偏殿，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让小太监回去了。乔四叔怎么也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竟然还是住在这里。他还记得，当年那老头，一天到晚想着炼丹炼丹，妄图长命百岁呢，不也跟老爷子一样，没个善终。

乔四叔来过皇宫，这件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那个姑娘。当年他刚从老头的宫里出来，就见到那姑娘手里拿着个看不出来形状的东西。二话不说，就朝着他冲了过来。

“快关门，快。”根本不管乔四叔的态度，一进门就迅速关上了大门。嘴里喘着粗气，一挥手就把脸上的面纱给摘了下来。这么一看，倒真像个脱尘仙女，可是下一秒。

“我天，那老头至于吗，不就去库里借了个东西吗？还封了宫门，害得我东躲西藏了好几天。”听完这话，乔四叔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感觉脖子有点凉。

这一不小心听了个不太好的秘密，接下来是不是就该灭口了。这么想着的时候，乔四叔不着痕迹地从那姑娘旁边往远处挪了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