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针叟裹着股冷风撞进来,腰间的银针袋哗啦作响,手里却横着张古琴。
老人眼眶青黑,像三天没合眼,语气却硬得像淬过的钢:你想进钟楼?
先借我一曲《裂魄调》——活下来,才配谈。
琴弦骤拨的刹那,林澈感觉有把刀扎进了太阳穴。
他咬着牙抬头,看见飞针叟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每根弦都泛着冷光,音波化成实质的刃,在空气中割出细密的血珠。
八极桩的根基开始松动。
林澈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可不知怎的,那尖啸的声波里突然浮出一丝甜腥——是彼岸花的味道,混着铜锈,混着阿锤平安结上的熔铁味。
他闭了闭眼,喉间溢出句几乎听不见的笑:老子跑酷时,可没少在音浪里找节奏......
飞针叟的琴音陡然拔高。
林澈却突然松开紧咬的后槽牙,任由冷汗滴进衣领。
他的呼吸慢了,慢了,慢得像在数钟摆的晃动——不是对抗声波,是......在。
檐角铜铃被夜风吹得轻响。
林澈睫毛颤了颤,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瓦面上轻点,点出的节奏和琴音里最尖锐的那道波峰,完美错开了半拍。
飞针叟的琴弦在林澈话音未落时突然绷断一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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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断弦的震颤混着林澈脚底瓦片的碎裂声炸响。
老者枯瘦的手指悬在琴面半寸处,瞳孔里映着少年嘴角那抹带血的笑。
他分明看见林澈双足在瓦面上压出两个浅坑,劲力逆冲的刹那,八极拳特有的缠丝劲像活过来的蛇,顺着音波的纹路反卷而上,竟将那道刺向识海的音刃原封不动拍回琴面。
你......飞针叟喉结滚动,枯树皮般的手背暴起青筋。
他这曲《裂魄调》本是用失传的音律武学淬炼,专破武者心神,寻常先天境高手听半段就得呕血,可眼前这小子偏生用身体当共鸣箱,借着音波的节奏把劲力导得团团转。
林澈抹了把鼻血,指腹上的血珠在月光下泛着暗紫。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琴弦震颤的余韵,像极了小时候在武馆里偷练八极拳时,老榆木柱子被震得嗡嗡响的动静。国术讲,他扯了扯浸透冷汗的衣领,声音里带着股野劲儿,您老这琴音再凶,不也是要找个由头往人心里钻?
我就顺着您的劲儿,把这钻头给您顶回去。
飞针叟突然笑了。
他的笑声像老风箱抽气,颤巍巍地把古琴往怀里一拢:听劲说罢转身就往窗外跳,灰布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钟楼第七层,有你要的答案。
但记着——他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每一层都是你自己的心魔,砸不碎,就永远困在里头。
林澈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摸向腰间发烫的铜牌。
这玩意儿从进镇开始就在灼烧,此刻更是烫得他掌心发红,纹路里渗出细密的金光,像有活物在铜面下爬动。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钟楼方向迈出一步——
门扉一声自动开了。
霉味混着铜锈味扑面而来。
林澈刚跨过门槛,眼前的景象突然扭曲。
青灰色的石墙化作斑驳的红漆,木梁上振武堂的匾额还在滴水,是记忆里那个暴雨天。
爸......他脱口而出。
中年男人跪在水洼里,湿透的青布衫贴在背上,正抓着穿西装的政府代表的裤脚:再宽限三个月!
武馆的地契我都押了,孩子们的拳谱不能就这么......
林澈冲过去要扶,手却直接穿过父亲的后背。
幻影里的自己正缩在朱漆柱后,十二岁的小脸白得像纸,攥着衣角的手指发颤——那天他明明听见父亲在雨里喊他名字,却因为害怕那些举着摄像机的记者,死死咬着嘴唇没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