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董璘弹劾潘家年折,留中。」
「是。」
「你批折时,竟未发现其言辞前后错漏。朕问你,张永望手上的证据,如何到了董璘处?可有人居中斡旋?」
「奴婢失察,请陛下责罚。」
「拖出去,杖责二十!」皇帝的声音陡然升高。
御书房的司礼监小太监被这个突然的变化惊懵了,竟然忘记上前去拖邓修翼。而邓修翼只平静地趴在地上,缓缓道:「谢陛下。」
小太监们才回神,赶紧在庭中摆上了条凳,将邓修翼拖到了雪中。
「邓公公,得罪了。」小太监们都明白,朱庸死了,掌印之位必落邓修翼之手。
一个小太监从袖中掏出一块乾净地汗巾,正要塞入邓修翼口中,只听到皇帝在身后冷冷地说:「不许堵!」
小太监一脸歉意地看着邓修翼,趴在条凳上的邓修翼微笑地对他摇摇头。
「给我用心打!」皇帝的指令又发过来,两个小太监一横心,便抡开了棍子。
邓修翼已经很久没有被杖责了。
第一棍打下来,他就钻心地疼,他闷哼了一声,咬住了唇。他知道此时皇帝要做什麽,也知道此时他最该做的便是求饶。可是,他现在还做不出来。
第二棍下来,他的牙直接咬破了唇,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了下来,雪花飘进邓修翼咬破的唇缝,混着血沫化作咸腥的冰晶。
「抬起头来!」皇帝在大殿上,远远看着邓修翼。邓修翼艰难地仰起脖子,将自己白净地脸面向了皇帝,双目低垂。
第三棍下来,邓修翼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啊」,然后不自觉地低头,将下巴抵在了手背上,狠狠咬住了左手的食指。
「抬头!」邓修翼只得再次抬头。
绍绪帝看着他紧皱的眉头和流血的嘴唇,遥遥地化成了那年夏日朱庸乾瘦身躯。那身躯竟伏倒在条凳上,承受着当年父皇之怒,亦是杖责二十。
而在条凳旁的小太监竟化成了五岁时候跪在母妃梓宫前的自己。
皇帝看了一下的手,曾被朱庸呵暖的手,心中一阵伤感。
第四棍下来,邓修翼全身肌肉绷直,他只能如此,才能保持抬头面向皇帝,牙继续咬进了唇上的伤口处,伤口更大了。
雪花飘地更盛,邓修翼的额头却布满了黄豆大的汗滴,雪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瞬间蒸散成白雾。
第五棍打得邓修翼整个人都跳了一下。
这时他听到皇帝在高台冷冷地说:「朱庸到死都怕朕被人蒙骗……你当明白,朕要的不是才干,而是忠心。」
「奴婢明白。」邓修翼颤抖着声音说。
第六棍继续打着,血从臀腿处洇出。
「奴婢一身唯仰天恩。」邓修翼咬着牙继续说,「求陛下怜惜!」
皇帝没有说话,只看着第七棍继续打在邓修翼身上,然后听到他忍不住的一声大叫「啊!」
「求陛下怜惜!」邓修翼又说了一声。
继续沉默,然后又是一棍,邓修翼的指甲都掐得凳腿出了印子,指甲都劈裂了。
「求陛下……啊……怜惜!」邓修翼的声音都开始了短短续续。
「止!」皇帝悠长的声音,从殿内传来。「拖上来!」
小太监们赶紧的将邓修翼抬进了御书房的大殿上,邓修翼趴在了青金砖上,背上一片鲜血,头发散下不少,因着雪水和汗贴在了额头和脸上。
「邓修翼,从今日起,你便是司礼监掌印了。朕的心意,你当明白。」
「谢陛下恩宠,奴婢无以报答陛下,唯有忠心办事。」说着,邓修翼竟哭了起来。
自邓修翼进得天子身边,皇帝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地哭。
眼泪顺着他书生般的脸庞而下,那泪滴悬停在他的削瘦的下巴上,随着邓修翼身体的晃动而折射七彩的光。
「下去吧,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