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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 > 同我仰春 > 第廿七章 灵魂纠缠

第廿七章 灵魂纠缠(1 / 3)

 绍绪三年,七月三十日,英国公府。

晚膳后,云苏一个人在父亲的书房看书。今日顾少卿请父亲宴饮,因是姐姐云芮和顾霁川的婚事进入三书六聘。顾鸿达心愿得偿,父亲也很是满意。两人便约了沈佑臣丶裴衡一起去东大街的香满楼吃席。

是夜秋雨霏霏,不想邓修翼却来了。李云苏很奇怪,按理他上门时,李忠定然是告知了父亲不在家。而他却仍然进来,难道是为了见自己?

李云苏放下手中书卷,扶着门框,站在门口。看到邓修翼穿着一身灰青布道袍,长发披散,一手撑着十六骨油纸伞,一手撩着下摆,和雨而来。一阵风过,吹起广袖飘飘,衣襟都有点翻飞,雨水直打素白中衣。

邓修翼看到了站在门边的小姑娘,才及他的胸高,双丫髻,湖蓝束腰襦裙,一双杏花眼中满是不解,他突然鼻翼一酸。

云苏把他迎进房,吩咐砚生倒了茶。砚生磨磨蹭蹭,不愿意离开。云苏从邓修翼安静不语的表情中读出,倘若砚生离开,他便会开口;倘若砚生不走,他便喝一晚上。「砚生,摆棋,我和邓叔父手谈等父亲回来。」

砚生垮了脸,把棋盘摆好,拱手退下。

云苏执白,修翼执黑。云苏落下一子,便看到骨节分明的修长指尖,夹着一颗黑子,毫不犹豫地落子,「啪」的一声扣在云苏心上。

云苏便落子靠了过去。两人一手一手下得很快,都不说话。行进中盘,云苏长考,一双弯月眉皱在一起,两只杏花眼在棋盘上左计右算。修翼不语,就这麽看着她,心里好像一点点又活了过来。

待收官,云苏直接推枰认输,「邓叔父心里有戾气。」

邓修翼讶然,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他今天是特地穿着道袍披着长发而来的,道袍舒卷,长发松散,仿佛可以映衬他的不在意。

「我想屠长龙,自然有戾气。」邓修翼一语双关。

「不是。」云苏不看他,她怕一看他,自己又要忍不住落泪。「我知道了。」

两句前后不相干的话,把少女关切的心思都袒露无疑。邓修翼知道她一直在关注自己,可是自己这般的难堪,又如何能让她这样的清姿玉洁之人知晓?

「我……」邓修翼张口,尚未说完。

「不要说无妨,」李云苏打断了他。

邓修翼突然想要落荒而逃,这是对她的污辱。他万分后悔,他应该在知道李威不在时,立刻马上转身就走。他怎麽可以进来?怎麽可以见她?明知道她敏锐到了极致。

「我能感同身受这种生不由己的苦。」李云苏又说,说着李云苏看向他,两滴眼泪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

「三小姐,不要哭」,邓修翼一边疑惑着这样的龌蹉事,你如何能感同身受?一边着急起身,她流泪的那一刻仿佛回到了母亲死前垂泪的一幕。

这麽多年,邓修翼独身一人,在冰冷的内廷行走,从未有人为他难过,那一刻他有点心慌。却不想,这一慌,他失手打翻了面前的茶盏。一盏茶,半杯洒在了他的衣襟上。

李云苏快速从对面走过来,刚沏的茶,会烫伤人。她拿出帕子,要给他擦。而邓修翼自己也手忙脚乱,一边阻止着李云苏,一边自己拿着手去拂。

如此,竟弄松了中衣。李云苏看到了锁骨上,胸前密密麻麻的淤青。她瞳孔微缩,手指颤抖,惊讶地一退步,「他们欺负你了?」

邓修翼手足无措地掩起衣服,把从脖颈往下遮盖的严严实实。

原来她本不知道,现在她才真知道了。

突然之间,邓修翼如释重负。

「谁?」

「张齐」,邓修翼像个孩子做错事一般诚实。

「你所说的他离不开你,是指这个?」

邓修翼立刻知道李云苏在愤怒什麽,老实回答,「七月十五日是第一次。」

「中元节?!」这时李云苏才知道,那日夜,她为什麽突然心痛!「为何?」

「那日我看到你父亲上朝了。」

李云苏知道了,他以为父亲做了一些什麽决定,所以为了成全父亲,他也要快一点往前进一步。而进一步的方法,于当时的他只有两条路,要不跟了朱庸,要不从了张齐。

而他选了后者,从此他陷入被人凌辱的日子。

「邓叔父!」

「不要叫我叔父,我不配。你就叫我姓名,这样我才好受点。」他把自己低到尘埃。

「这不是你的错!」云苏坚定地告诉他。

邓修翼别过了脸,身子微微颤动,手却不自觉地扯了一下袖口。不是他的错吗?

他一个罪臣之后,刑馀之人,一个低贱到尘埃的人,一个可以被人随时捏死的人,这样的人怎麽都是错。更何况,他还带着蛊惑李威来,他还想挑得这个朝堂不安,真真是痴心妄想!

李云苏看他一直别脸低头不语,便蹲下身子,抬头仰望着他。

「这不是你的错,错的是他们。在上位者,视他人生死如无物,扣上罪名,便让我们终生惶恐。邓叔父,你本出身诗书之家。邓大人秉忠直言,却获无妄之罪,遭至家破,你孤身一人艰难而生。朱庸弄权挟持,张齐龌蹉污人。你有什麽错?不要因为这些恶人而自罪,他们才是罪孽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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