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会悲伤,会愤怒,会不可相信,会质问原因。等等等等。
可是眼下,他居然心情极其平静。
他反复提醒自己,徐长生确实是死于眼前的人之手。他虽然没有证据,唯一的鬼证也被徐氏的离朱带走。可是千真万确,就是他。
可是他若是不承认,容小龙也不会有什么办法。
难道他要说自己通神而知?
陌如眠早就告诉他,整个江湖都在盯着容氏,盯着容氏翻旧账,翻他自己的老底。只要容氏自己稍微掀开一点点的卷边,那么江湖的人就会毫无顾忌,扑上来,把他连皮带骨拆个稀碎。
他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永无翻身之地。
容小龙抬眼,去看眼前的贺兰愿。
眼前的贺兰愿,脸上挂着笑,明媚如暖阳,又和煦又刺眼。
容小龙终于开口,却是在拉家常一样。
他说:“你我没见面之前,我听徐长生说起过你,你长得,不像徐长生说起的样子。”
贺兰愿接的也很是顺口,也摆出一副聊家常的态度来:“是么?我与徐长生前辈只见过一面,匆匆一面。也不过说了三句话。”
他端出一张笑脸,面对容小龙自若地说:“第一句,我问他,你是不是徐长生?他点点头。”
贺兰愿比划两根手指给容小龙看:“第二句话,我说,我叫贺兰愿。为了防止冤债有头主,我告诉他,我叫贺兰愿。”
贺兰愿最后比划一根手指,他面上端出来的笑意越发的灿烂,与之形成对比的,是容小龙抿地越发紧张的唇。
贺兰愿说:“第三句话,我告诉他,你是第一个。还剩另一个。”
贺兰愿的话,说的其实已经十分坦白了。他并没有故意隐藏什么,却也没有故意要坦白什么。他说了一切,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这些话,哪怕拿到官府那里,也成不了什么证据。
可是容小龙却感觉,贺兰愿之所以说这种漂亮话,纯粹还是为了不吓到周围束着耳朵若无其事偷听的围观群众的。
贺兰愿似乎犹显不足,他补充说:“不过这最后一句话,徐长生走的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
这个问题,容小龙可以代替回答。
他说:“听进去了。他也转告了我。并且也叫我带一句话贺兰公子。”
贺兰愿歪头,很是捧个场的露出困惑之色。只是那种困惑,流于表面,他的眼睛里,依然是笑意满满。
容小龙说:“徐长生说,以贺兰愿的江湖地位,用徐长生的帖子来论剑大会,实在是委屈了。”
贺兰愿大笑。
引得周围的人赶紧低头喝酒饮茶。
渐渐的,容小龙和贺兰愿周围的也起了碰杯声和脚步声。
江湖人,不屑于去偷听人家的家长里短嘘寒问暖。
他们整日里都在刀光剑影里走,要听,也该去听那些暗伏刀锋的玄机之语。而眼下不过就是两个江湖少年的彼此寒暄,作为江湖的长辈,理所应当该给年轻人自己的空间的。
贺兰愿笑到差不多时候,渐渐熄了笑意。他招手,引了两杯酒来,一杯自持,一杯示意容小龙。
他说客气话:“在下也算是和容少侠有缘,虽然上次你与贺兰愿一别,足足隔了三年,但是在下希望,你我下次相逢,不必隔这么久.....三天就好。.”
容小龙原本心不在焉,他面对贺兰愿虽然并没有过多的愤怒,可是他也懒得客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他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激不了太多的交情和往来。
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去接那杯酒。
他酒量一般,还是陌如眠教会他喝酒。第一次就大醉。他对酒委实没有太多好感。
他不打算给贺兰愿这个面子。直到他听到最后一句话。
三天就好。
那就三天。
容小龙举杯,一饮而尽。把空杯不轻不重搁回去桌案。转头就走。
贺兰愿笑笑入座。又举壶给自己斟了一杯。
这个时候,从刚刚开始就默不作声不出存在感的铁心求悻悻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