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合上册子,未急收。他望着黄芩,问:“你知道他们会杀你灭口?”
“我知道。”
“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因为我一直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人,能看懂‘柴芩汤需甘草和’不只是方名。”
甘草默然。
这句话,表面是药方配伍,实则是求救暗语——柴胡、黄芩、甘草,三味药名并列,唯有甘草为调和之钥。没有甘草,此方不成;没有甘草,迷魂失控。
他在西山寮煎药时便已明白:柴胡留下线索,并非只为揭露阴谋,更是为了确认——谁才是真正能终结这场毒局的人。
而黄芩,等的就是这个确认。
“我不是不怕死。”黄芩声音低下去,“我是怕说了也没用。若你来了,查不出真相,反倒被牵连进去……那这世上,就再没人知道迷魂药是怎么来的,又该怎样毁掉。”
甘草终于伸手,接过《药毒解要》,收入内袋。布料贴胸,书册紧贴心口位置。
“你现在说了。”他语气平静,“不是因为不怕死。”
“是因为你觉得我不一样。”
黄芩抬眼。
两人对视。无须多言。
信任在此刻建立,不是因誓言,而是因彼此都看清了对方肩上所负之重。
甘草转身走向药案,取下墙上悬挂的《本草山居图》。画框右下角撬痕仍在,小格未启。他未打开,只将画反转,背面朝上置于案面。
“你昨夜为何替他补写‘疑药毒’?”
“因为那是他最后写的三个字。”黄芩走近,“他写完就咳血不止,倒在地上。我扶他起来,他抓着我的手说:‘别让别人以为是我疯了……这药,真的有毒。’”
“所以他不想留下完整方子?”
“他想留下警告,又怕被销毁。于是用病历簿,伪装成日常记录。”
甘草点头。柴胡聪明至极——若直接写下配方,必被清除;但若藏于病历补记之中,反而可能被忽视,留存下来。
“执律人何时来的?”
“就在他写下那三字的当夜。”
“几个人?”
“两个。黑袍,蒙面,腰悬铜牌,刻‘律’字。”
“带走他时,可有反抗?”
“他没反抗。”黄芩闭了闭眼,“他说了一句:‘你们拿不走完整的方。’然后就被拖走了。”
甘草手指轻敲案角。节奏缓慢,像是在推演某个尚未浮现的全貌。
“他们要的是可控迷魂药。”他低语,“但柴胡毁了核心——他故意不写甘草的用量与炮制法。”
“所以他们需要我。”
黄芩看着他:“你也看出来了。”
“他们逼柴胡,柴胡宁死不说。现在轮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