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栋的脸上却扯不出一丝笑意,只是不断地问她,“你妈妈呢?”
“爸!”李夕终于忍耐不住,她的脾气向来直爽,这段时间的压抑让她快要崩溃,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样硬撑着一路走过来而没有发疯的。
“我好不容易见你一面,咱们能不能不提那个女人!我跟小雨坐了三个小时的火车来看你,你就不能跟小雨说说话么?她为了见你一晚上都不敢睡觉,害怕今天早上起不来错过火车。”李夕的情绪很激
动,一旁的狱警上前劝她冷静些,否则将会取消她继续探视的权力。
她这才深吸了口气,朝李天栋轻声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查清楚的”
“别做傻事了小夕。我知道是谁想害我,我一直在给他机会,我以为我以为我们好歹兄弟一场,他不会做的这么决,可是我错了。是我太仁慈,才会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你好好照顾小雨,乖乖地听其它几位叔叔的话,爸爸已经跟他们都说过了,他们会好好照顾你们的。还有你妈妈的事,你别生气。她最爱的人就是她自己,她会走也在我意料之中,我没有难过,我只是觉得,不该因为我一个人受苦,就连累你们跟着受折磨。”
李夕至今仍然记得,最后一次去见李天栋时,他挂上电话前跟她说过的话,“小夕,我最近常常做梦,梦到你结婚生了小孩,是个很漂亮的闺女,那丫头糯着嗓子喊我外公。小夕,我累了,真的累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能撑着看你结婚,看你生孩子,看你带上你的孩子来这儿看我。可是我不想那孩子知道她外公是个囚犯,是个一辈子关在牢里不见天日的犯人。你以后别来了,带着小雨去其它地方好好的过,别挂念我,我很好,真的。”
如果李夕知道那是他的遗言,如果李夕知道那她一定不会在那样的时刻流眼泪,她应该朝他微笑的,跟他说,“爸,没事儿,你在这多久,我就来多久。等我以后有了孩子,我带她来看你,让她喊你外公。”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痛不欲生的掉眼泪,抱怨这个世界太过不公平。对她和父亲太过残忍,为什么善良的人要忍受这样的惩罚,被如此对待。
这不公平。
不是么?
想到那些过往,李夕的脸上只余苦笑,她抬头望着始终沉默的沈岩,喃喃道:“我也一直想要忘记那些事,过正常人应该有的生活,不被仇恨蒙蔽双眼。可是爸爸去逝这么久,我却始终没办法释怀。”
“沈岩,你不明白,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感同身受,我经历过的那些屈辱和背叛,让我明白人只有变得冷漠才能不受伤害。可是后来我碰到了霍青,然后认识了这些朋友,他们让我感觉到温暖,久违的温暖,所以我想要重新过一段属于自己的生活,把那些该死的噩梦统统扔到一边。
可是你却又从天而降似的出现在我面前,浑身上下都发着金光闪闪的光芒,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过去的,都过不去。”
霍青怔怔地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到底站了多久。
只觉得手里的鸡尾酒杯底都被他攥得快要裂开,他不想要再继续听下去,可是脚步才刚刚抬起,身后却又传来沈岩的声音,“我给你未来,给你霍青给不了你的一切。只要你离开他,我会让一切都过去。”
“沈岩,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李夕撑了撑眉,扭开紧闭的房门,这里太过窒闷,她快要无法呼吸。
“我知道,可是你要的那些,我真的给不了。”
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声音,她关上门前朝他微笑,“霍青说回去之后想请你吃饭,希望你能赏光。至于我们,顺其自然吧,沈岩。”
沈岩理解『性』地『露』出一抹苦笑,随后道:“我会去,那你什么时候从那里搬走?”
霍青不想听李夕的回答,因为他早已经料到她的回答是什么。
其实她早就下定决心要离开他了,只是始终没有开口罢了。如今倒也好,借由沈岩的口,让他明白不该再赖着她不放了。
厚脸皮也该有个度的,而他,似乎越线太多了。
他迈着步子大步离开,转角处却不期遇到另一个黯然神伤的人。
这就好比霍青喊沈月溪妈的时候是在报复,一向善良的莫恩雅在喊霍青哥的时候,同样是心怀不轨。
他顿住,头也没回,有气无力道:“我今天没空陪你演认祖归宗的戏码,哪凉快哪待着去。”
“哥”莫恩雅并没有像往日那般纠缠着他不放,只是又喊了他一声,漂亮的瞳孔毫无神韵,呆若木偶般望着地毯,幽幽道:“刚才,他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这句话不幸掀起了霍青损人不利己的毒蝎心肠,他一步一步地退回到莫恩雅身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劝慰了句,“估计是今天的衣领不够低,下回记得,这种争风吃醋的场合,要扬长避短。
你妈不是常教你,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要做就做让别人后悔的事。”
莫恩雅显然是醉了,抬起朦胧醉眼望他,“你不也一样,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带走,居然还无动于衷。”
“至少我跟你不一样。”霍青想起先前在房间听到的话,收起所有的落寞,恢复了往日的冷傲,“我只要她幸福,至于是谁给她的,那不重要。”
莫恩雅冷笑,“你三年前跟我说的可不是这句话,那时候我记得你说的是,她的幸福你要亲手给她,别人你不放心。”
“如果这个别人是沈岩,那就另当别论了。”霍青拿出电话拨通了阿米的电话,低声道:“她在二楼的休息室,好像喝多了,趁记者还没拍她发酒疯的照片发给苹果日报,你赶紧上来带她早点回去休息。”
阿米很快便赶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扶过莫恩雅后向霍青道谢,转身便要离开,谁知莫恩雅还没完全失去意识,忽然说了句:“哥,你不告诉她,是因为你不够爱她。”
霍青这一次的反击却显得毫无底气,“我不告诉她,是因为我不想失去她。”
“你害怕结束,居然避免一切的开始。胆小鬼霍青,你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你就不配拥有幸福,也永远不会得到幸福。”
莫恩雅喃喃地骂着,再也抵不过醉意,倒在阿米怀里。
阿米望了眼霍青,又望了眼怀里的莫恩雅,再也不知要说些什么,默默地拥着怀里的人,朝会所的后门走去。
徒留霍青背倚着墙面,望着杯中已经失了酒味的香槟,一丝落寞洒满静谧的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