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场的沙坑,被一场迟来的樱雪温柔地掩埋了,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如同叹息般的轻响。
春野樱蹲在沙坑边缘,指尖反复摩挲着一枚褪色的护额挂坠。挂坠的边缘,缠着一圈早已泛白的布条——那是很久以前,她为佐助包扎伤口时,从自己衣角撕下的。布条上,仿佛还残留着当年指尖蹭到的药草清苦,与少年皮肤上微凉的体温。
风掠过空寂的训练场,卷起几片执拗的粉色花瓣,粘在她的樱色发间,带来一丝微痒。她缩了缩脖子,仿佛这感觉,是一场盛大告别前,最温柔的预告。
她抬起头。夕阳恰好在此刻,为那个熟悉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边。佐助就站在那里,黑色的斗篷下摆被风掀起一角,草薙剑沉默地斜挎在身侧,剑鞘上甚至还沾着雾隐森林特有的、带着湿气的草屑。他的眼神依旧是惯常的、拒人千里的清冷,但在扫过她手中那枚挂坠时,握剑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樱知道,他认出来了。这是中忍考试那天,她紧张得忘带苦无,他趁乱塞给她的“备用物”。后来她问起,他却只别扭地别开脸,嘴硬说是“随手捡的,别多想”。
“樱。”
他的声音裹在风里传来,比记忆里,似乎软化了那么一点点。
樱站起身,从随身的帆布包里,掏出一个温热的油纸包。递过去时,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她的指尖还带着熬煮红豆汤时沾染的暖意,碰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又像受惊般飞快地缩回。
“我煮了红豆汤。”她盯着自己沾了沙土的鞋尖,声音轻得像飘,“这次…减了糖,试验了三次。你以前,总嫌太甜。”
佐助沉默地接过。油纸包传来的温度,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撞开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匣子。无数碎片哗啦啦地涌出——
中忍考试后的医疗室里,她蹲在病床边,对着滚烫的红豆汤小心吹气,烫得自己指尖通红,却还仰着脸对他笑:“快尝尝,佐助君,这次肯定没太甜!”;他叛离木叶那天,她追在身后,手里死死攥着一个没能送出的保温壶,风把她绝望的哭声撕得粉碎,而他,终是没有回头;这些年来,他在暗处看着她修炼怪力,精进医疗忍术,一步步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强大忍者…他却从未,对她说一句“谢谢”。
“我知道你要走。”
他的声音很轻,同时,从怀里掏出一块折叠得异常整齐的纱布。那布条边缘早已磨得发软,上面歪歪扭扭的针脚,是少女第一次学习缝合术时,紧张又笨拙的证明。
“这个,还你。”
他递过去时,手指显得有些僵硬,仿佛在害怕这个动作本身,会碰碎什么无比脆弱的东西。
樱接过那承载了太多时光的纱布,突然笑了出来,然而眼眶却在同一时刻迅速漫上湿意。一滴温热的泪砸在纱布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像极了当年,她无数次哽在喉咙口,却最终未能说出口的话语。
“佐助,我喜欢你。”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哽咽,却字字清晰,“从你第一次,帮我挡开那些坏孩子扔来的石头时,就喜欢了。我知道,你的世界里,有比儿女情长更重要的责任和道路…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曾经有一个人,为你,把整个青春都酿成了这种…甜中带涩的滋味。”
佐助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
风更大了些,卷起他黑色的斗篷,也卷起她颊边散落的粉色发丝。他抬起手,非常轻地,碰了碰她的发顶。动作生疏而笨拙,宛如一个刚学控制查克拉的孩子,却带着一种与他气质截然不符的、小心翼翼的温柔。
像是在弥补那些错过的岁月里,所有未曾表达的在意。
“谢谢你,樱。”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了些,“让你…等了太久。”
“不用再等啦。”
樱踮起脚尖,将手中那枚护额挂坠,仔细地系在了他的草薙剑柄上。金属链扣相互碰撞,发出清脆而寂寥的轻响,仿佛一句无声的“再见”。
“以后,每一次你挥剑的时候,就当是我在对你说‘早安’吧——春天的早安,夏天的早安,还有…每年樱花盛开时的早安。”
训练场的风,裹挟着离别的樱花,吹到巍峨的火影岩下时,力道已变得温柔。一片花瓣,恰好落在日向雏田蓝色的发间。她正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青石上,手中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的边缘,已被无数次摩挲得发亮。影像中,年幼的鸣人举着刚买的鲷鱼烧,笑得露出了标志性的小虎牙;而她,只敢躲在他身后,露出半张红透的脸颊,连白皙的耳朵尖,都染上了樱花的粉色。
风带着花瓣,轻吻过照片上鸣人模糊却灿烂的笑脸。她的指尖轻轻拂过那里,像是在触摸一段遥远得不敢触碰,却又温暖得让她珍藏一生的时光。
“雏田!”
熟悉得让她心尖发颤的声音,毫无预兆地打破了宁静。
鸣人抱着两盒鲷鱼烧,从一旁的树后兴冲冲地跳了出来,额上的护额歪戴着,脸上甚至还沾着一点从甜品店带出来的面粉。可他笑得那么灿烂,比此刻倾泻的夕阳还要晃眼,直直地照进人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把其中一盒递过来,包装纸被精巧地叠成了一只千纸鹤的形状,翅尖还粘着一片完整的樱花花瓣,显然是他一路精心挑选、小心保留的。
“我记着你说过,红豆馅的鲷鱼烧要趁热吃才最棒!特意绕去一乐买的,老板说这可是今天最后两盒了,还好我跑得快!”
雏田接过那只承载着心意的“千纸鹤”,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心跳瞬间失控。连话语都变得零碎而结巴:“鸣、鸣人君…你…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猜的啊!”鸣人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拆开自己那盒,大大地咬了一口,甜蜜的红豆馅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你以前不是总说吗,坐在这里,能看见整个木叶的灯火。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里看看,就会觉得特别安心——我…我没记错吧?”
雏田的眼眶猛地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