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皓看得微微有些发怔，半晌才说道：“漂亮，少女感十足。老姐，你这个样子让我想起了在你的梦境中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既清纯又靓丽……我想起来了！我说我怎么总觉得我好像来过这里，这里，原本就是你们林家大院的所在地。”

“嘿嘿，老弟，你记『性』还不错嘛。”林孝兰欢喜地说道：“再次回到生前的老家，总是百感交集，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又会有那悲惨的哀号涌入心头……”

石皓忙安慰道：“老姐，别想那么多了，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看，曾经那么宏伟的一座林家大院，都已经渺无踪迹。倒不如着眼未来，把握当下。”

林孝兰鄙夷地瞄了石皓一眼，说道：“你这鸡汤有点馊了啊。姐就是要活在过去，现在的我，已经死了……”

她的话却让石皓无法辩驳，沉默了半天，她又转过身来，笑道：“我们啊不要再提那些几百年前的事情了。还是现在好啊，你看，想穿什么漂亮的衣服都有，这身清新自然的连衣短裙在我还活着的时候简直就是不可想象的。对了，你说我就这么回去，我父母会不会不认得我啊……算了，我还是穿回那时候淡雅朴素的衣裙吧，不然爹爹非打死我不可……”

石皓一直静静地听着林孝兰在自言自语，看她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的少女时代，见她时而欢欣雀跃，时而悲戚痛哭，像极了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他都不忍去打扰她。他只是微笑着，不时点点头，但再次望见那间废弃的造纸厂时，眉头却不自觉地紧皱起来。

林孝兰也恢复了往日的冰冷，问道：“老弟，你这是怎么了？”

“老姐，你说过，这里曾被布下了一个阵法，是不是鬼魂都不能随便进去你们林家大院的旧址的？”

“嗯，在那位老先生刚刚放我下山的时候，我就曾经偷偷地回来过这里。那时候我们家大院就已经被夷为平地，大部分被清理，重新成为农田，那些围墙的青砖黛瓦则被村民们搬回家盖房子，倒是靠山脚的客房，被改造成了造纸厂，没想到现在连造纸厂也倒闭了。”林孝兰自嘲道：“听我祖父说当年修建林家大院的时候，是请了三位风水大师堪山舆水，相互切磋之后达成了共识才修建起来的，当时他们还信誓旦旦地说，这是最旺风水的了，肯定会保我们林家丁财两旺，长盛不衰。你是，你看看，现在……连存在的痕迹都要被抹去了。”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也是感概良多，”林孝兰继续说道：“心里激动不已，便要跑过去，谁知跑着跑着我就发现了一个问题。不管我跑得快还是慢，那造纸厂总是和我保持着一个固定的距离，这让我永远也到达不了那边。唉，我连怀恋一下故地都不能了，我觉得很不甘心，就去抓来了两个孤魂野鬼，『逼』着他们为我探路，不料才刚走到造纸厂的门口，他们就惨叫一声，化为齑粉，连魂都不剩了。当时，我分明看到厂里还有日夜赶进度的工人，他们进出都没有什么事。我带着不解，怏怏而去。后来我向老先生请教，他认为那间造纸厂很可能设置了针对鬼魂的阵法，所以我想要进去是不可能的。”

“姐，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按你所说的，那间旧造纸厂不应该会有鬼的存在啊，可是刚才那个醉酒的家伙却口口声声说里面闹鬼了。从刚才他的口气判断，那是他潜意识里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在闹鬼，那就跟你说的有针对鬼魂的阵法矛盾了。”

“如果那个阵法已经被破坏了，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林孝兰笑道：“走吧，到底有没有发生了变化，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从镇上到旧造纸厂，原本应该是有条可以通拖拉机的道路的，不过大概是这些年来不断地被附近农田侵蚀，到了出镇不到一公里的石皓现在所站的地方，路宽已经急剧地缩小为连自行车走上去都得当心的小路了。路基两旁倒是被修整得平平整整的，再往外一寸就降阶为水田了。正值盛夏，早稻将熟未熟之际，宛如一张厚重的地毯铺在田野上，间杂着此起彼伏的蛙声，让石皓不禁想起了儿时农忙的乐趣。唉，光顾着陪人家回老家了，自己也有半年多没有回去看看爷爷，弟弟，嗯……还有爸爸妈妈了。这个暑假，就回去吧，石皓暗地里感叹着，跟随林孝兰沿着小路往旧造纸厂走去。

他们经过一个小高地的时候，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只黑『色』的野猫。似乎是他俩路过惊着了它，它飞快地往旧造纸厂跑去，半路猛地一回头，绿幽幽的双眼盯着石皓和林孝兰看了一眼，这才连跃几步，跳上斑驳的墙头，隐入到齐人高的草丛里。

林孝兰停住了脚步，远远地望着野猫消失的地方，向石皓问道：“老弟，刚才野猫进入旧造纸厂的时候，你能感受到阵法的扰动吗？”

“没有。”石皓带着疑『惑』摇了摇头，“可是我觉得黑猫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阴质体，如果那个阵法对鬼魂有效，那至少对黑猫，多多少少会有一点作用吧。也有可能是距离太远了，我看不出来吧。”

“我心里一直有个猜测，但一时之间又说不上来。”林孝兰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不然我们再走近一些，或许就能看出什么端倪了。”

于是，他们俩继续顺着小路往前走，一直走到旧造纸厂那个上了锁的大门前，都没有什么异样。那锁跟大门一样，都已经锈迹斑斑，旁边的围墙上长满了苔藓，显然已有段时间不见人迹了。

石皓看向了林孝兰，笑问道：“老姐，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只见她紧蹙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等石皓再问她一次，她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说道：“怎么会这样？我就觉得有点奇怪，记得上次我明明是怎么走都走不近这个造纸厂的，而这次却轻轻松松就过来了，一点儿阻碍都没有。这……实在有点异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好像网络上是这么说的。那个连你也无可奈何的阵法，不会是随着岁月的流逝，失效了吧。”石皓说道：“这也是可以说得通的，毕竟阵法的运转是需要动力的，当动力不够了，阵法就运行不起来了。这世上所有的阵法都是有时效的，也许上次你离开以后到我们这次来的这段时间里，阵法失效了。”

林孝兰摇了摇头，说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阵法已经运行了二百多年，威力还那么强大，就在这短短几十年里寿终正寝，这说出来，鬼才相信。哦不，鬼也不会相信。”

“那老姐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又该怎么解释呢？别说我，以老姐你的修为，不会连阵法的一丝痕迹都察觉不出来吧。”

林孝兰撅起来嘴唇：“大概是姐老了，老眼昏花，看不了太细的东西。要不老弟，你来帮姐看看吧。”

“想使唤人就直说，我还不懂你。”石皓挠了一下头发，说道：“反正在这里想是想不出答案来的，伟人说了，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不如我们爬进去看个究竟，也是谜底就出来了。”

“不，这样不好，太冒险了。我怕阵法被收缩进这厂房里面了，我们贸然进去，说不准就陷进去出不来了。”

“这个老姐你放心，我刚才记住那只黑猫爬墙的路线了，既然它都没事，那我们也会是安全的。”石皓微微一笑，沿着围墙走了几步，便看到了墙头苔藓上留下的一个浅浅的猫足印。

他得意地轻笑了一声，对林孝兰说道：“老姐，你在外面等着，我先去探探路吧。”

“还是不要了。”林孝兰连忙说道：“我们一起进去吧。”说着，她走到石皓的前面，直接穿墙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