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林凡柔猛地收回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她在做什么？要逃到哪里去？回上海吗？回到那个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的地方？还是去另一个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那种麻木而绝望的生活？

无力的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她瘫坐在床边，看着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就在这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

“凡柔？睡了吗？”是石山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

林凡柔没有回应，希望他以为她睡了自行离开。

但石山似乎感知到了什么，轻轻推开门。看到收拾到一半的行李，他的眼神暗了暗，但什么都没说。他只是走进来，将手中的一碗药放在桌上。

“瑶医新配的药，比之前的更温和些。”他的语气平常，仿佛没看到那些行李，“趁热喝效果更好。”

林凡柔仍然低着头，不愿看他。

石山在床边坐下，沉默片刻，突然说：“我母亲也是肾功能衰竭去世的。”

林凡柔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

石山的目光投向窗外的月光，侧脸在阴影中显得格外棱角分明：“那时寨子很穷，没有钱去大城市看病。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天天虚弱下去，最后...”

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林凡柔听出了其中深藏的痛楚。

“你父亲帮助我的时候，我母亲刚去世不久。”他继续道，“他不仅教我画画，还给了我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所以当我知道他生病时，我觉得这是一个回报的机会。”

林凡柔怔怔地看着他，心中的怨愤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我带你来这里，不仅仅是因为预测到你可能出现的并发症。”石山转过头，直视着她的眼睛，“更是因为我相信，这里的环境和人群能够给你力量和勇气，面对可能到来的一切挑战。”

他的眼神真诚而深邃，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和疏离。

“我知道你感到害怕和愤怒，这是人之常情。”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但逃跑解决不了问题，凡柔。无论你去到哪里，问题都会跟着你。”

林凡柔的眼泪再次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出于绝望：“那我该怎么办？等待又一次手术？等待另一次可能的失败？”

石山轻轻摇头：“等待的同时，也要生活。就像杜鹃花，明知会凋零，依然在最好的时节尽情绽放。”

他端起药碗，递到她面前：“喝了吧。明天我陪你去昆明，不是作为你的责任承担者，而是作为...朋友。”

林凡柔看着那碗深色的药液，仿佛看到了其中蕴含的苦涩与希望。她最终接过来，一饮而尽。药很苦，但喝下去后，胃里却升起一股暖意。

“睡吧。”石山接过空碗，“明天会是很长的一天。”

他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个传说还有后半部分——杜鹃花之所以年复一年地盛开，是因为它相信等待终有回报。”

门轻轻关上。林凡柔躺在床上，回味着石山的话，久久无法入睡。

第二天清晨，他们出发前往昆明。山路崎岖漫长，车程近八个小时。林凡柔因身体不适多次停车休息，但石山始终耐心陪伴，没有丝毫怨言。

昆明医院的专家诊室里，气氛凝重。

“林小姐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主任医师看着各种检查结果，眉头紧锁，“右侧剩余肾脏负荷过重，已经出现早期衰竭迹象。”

林凡柔的心沉到谷底。她下意识地看向石山，发现他依然面色平静，但眼神专注异常。

“有什么治疗方案？”石山问。

“目前有两种选择。”医生推了推眼镜，“一是保守治疗，通过药物和透析维持功能，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二是再次移植，但寻找合适肾源需要时间，而林小姐的情况...”

“用我的。”石山突然说。

林凡柔和医生同时愣住了。

“什么？”林凡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山的表情依然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我做配型检查。如果匹配，用我的肾。”

“石先生，这可不是小事...”医生试图劝阻。

“我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石山打断他，“请尽快安排检查。”

林凡柔彻底震惊了。她看着石山，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犹豫或虚伪，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

“为什么？”在医生离开准备检查事宜后，她终于问出声，“你不需要这样做...你不欠我们这么多...”

石山看着她，眼神深邃：“这与欠不欠无关。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但风险呢？万一手术失败，或者你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