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亦臣这个年纪,生命中不会没有刻骨铭心。
因为有,感同身受,所以明白。
此刻回想起四年前,对自己这个妹妹很是心疼。
“可是慕尧,四年前即便你病痛缠身,有不能说的苦衷,但说实话,那时候她所遭遇的一切,全来源于你的辜负。”
辜负,不信任。
他不相信商商小小的肩膀能扛起很重的重量,选择隐瞒,才叫别人有机可乘,四年前,孩子、诀别,全都因此而起。
“慕尧,你给过她什么,最终她竟选择自杀?”
这问题,这些年,年慕尧不敢想,但此刻这些年高筑的回避,被人狠狠撕开,做了什么,叫她绝望到开车自杀。
她那么乐天派的一个人,竟然自杀?
“因为她将爱你这个事情看得太重,像是人活着需要呼吸一样,一个道理,等你的父母为了保护你,策划过一场葬礼,你死了,她没了活下去的意义。”
这就是原因,爱他如生命。
太傻太执着,不爱不成活。
“是,我明白,当时你躺在病chuang上,的确鬼门关走过一趟,对此全然不觉,无力阻止,这是事实,但绝不是你没能保护好她的借口。”
商亦臣抬手捏了捏刺疼眉心,而后陷进回忆。
“四年前的车祸几乎要了她的命,四年后你能看到她才是最大的奇迹,她当时差点醒不过来了,是我天天在她chuang边,一遍一遍告诉她你活着没有死,她才睁开双眼……”
年慕尧在听,一字一句很用心的听。
心口倏地一阵抽疼,呼吸发紧。
这么多事情,他听一遍,就像全身的痛觉神经都被调动一样,可是他的商商,那样小小的身板,她却独自承受过。
而那时候,他不在她身边。
“之后呢?”
“之后?”商亦臣笑笑,可是回忆起那时候心里却是阵阵后怕,“醒了,但还没等她完全恢复,我们发现躺在病chuang上的她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抑郁症……
当过医生,年慕尧太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刚醒来的时候,她好几天都不会开口说一句话,她很配合的在养身体,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要她痊愈只是时间问题,但我们都错了,更恐怖的事情在后头。”
那时候她醒来,渐渐好转,所有人一口气还没来得及松下,之后一颗心又被猛地拽紧。
说恐怖一点也不夸张。
“她头一次自杀,是半夜。”又是‘自杀’这个字眼,此刻说来,商亦臣仍旧觉得沉重,“那时候她用护工无意间落下的水果刀割破手腕,如果不是那天半夜我刚好有个急诊,手术做完想起去看看她……伤口很深,她手腕上的疤痕至今还在。”
“之后她病房二十四小时都得有人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不说话,丧失了语言能力一样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你大概难以想象,她那时候活得有多狼狈……”
“直到她因为营养不-良引起严重贫血,洗澡时候栽倒在地上,磕破了脑袋再次陷进昏迷,我们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等她自己好,她可能永远好不起来。”
“那时候,最坏的打算,我和秦时商量过,等她醒来给她催眠,叫她忘掉过往的一切重新生活,但她那时候一睡一周,等她再醒来,成了今天的商商,她自己忘掉了过往的一切,封锁了从前的自己,潜意识驱使着,她给了自己一个新的人生。”
“慕尧,四年前商商做了选择,她选择放过自己,四年后,她现在很好,有执手一生的男人,有疼她爱她的家人,你就不能也放过她?”
放过她?
这几个字入耳,年慕尧心口有阵情绪莫名翻涌的厉害。
他等了四年,现在要他放过?
她爱他如生命,痛过哭过绝望过,他又何尝没有?
四年来,她重新生活,同另一个男人相爱,融入另一个家庭,所以再见面,她眸底澄澈依旧不见半点悲伤。
知道她之后几年过得不错,他很庆幸,但庆幸并不代表开心。
她将他忘了,彻底。
原来,四年来只有他一个人抱着回忆过活。
以为她死了,品尝过深切的绝望,并且这种绝望四年来时时刻刻伴他左右,都不知道为什么过完枯燥无味的四年,但老天叫他活了下来,等到了,她回来了,一切应该回到原状了,他想拥她入怀的,可现在却叫他放过?
可能?
好一会,年慕尧喉结翻涌了下,开口,“亦臣,如果是想叫我放过,为什么不干脆将她藏好了,叫她这辈子到死都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
以为她不在了,这种生活他过了四年。
四年,最荒唐的事情他做过,任由那么多女孩子整成她的模样,越像他带在身边越是长久,没办法,仍旧找不到第二个她。
不想承认,但也否认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