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泥厂,二号生产车间。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名叫马六的男人,正心不在焉地用扳手敲打着一台崭新的球磨机外壳。
他是车间的技术组长,平日里以技术精湛、为人老实着称,但此刻,他的眼神却不时地瞟向车间角落里那台巨大的中央传动齿轮箱。
那台齿轮箱,是整条生产线的动力心脏。
昨天深夜,白书恒的秘书找到了他,在一个信封里塞了四千块钱,并许诺事成之后,再给他一个副厂长的位置。
四千块,在八十年代,对一个普通工人来说,是一笔足以改变命运的巨款。
他要做的,只是在今天上午十点,正式通电试车之前,拧松齿轮箱底座的几颗关键固定螺栓,再往润滑油的加注口里,倒进一小包金刚砂。
事情会看起来像一场意外。
劣质的螺栓在高强度运转下发生断裂,导致机体位移,齿轮错位,最终因为润滑系统被杂质污染而彻底烧毁。
神不知,鬼不觉。
马六的手心全是汗,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四十五分。
还有十五分钟。
车间里,钱三江正带着县里的一众干部,在厂长和总工程师的陪同下,视察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的脸上洋溢着自豪的笑容,声音洪亮地给来访的市电视台记者介绍着这条花了大价钱引进的先进生产线。
“同志们,看到这台大家伙没有?这代表了我们宁光县的未来!等它一响,我们全县人民的腰包,就都能跟着鼓起来!”钱三江拍着身旁的旋窑,意气风发。
工人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马六混在人群里,低着头,不敢去看钱三江的眼睛。
“啧啧老孙,你今天怎么也跑来凑热闹了?”钱三江看到跟在队伍末尾的孙志勇,笑着打趣道。
“县长,我这不是来给咱们的宝贝疙瘩站岗放哨嘛。”孙志勇半开玩笑地回答,眼睛却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天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时间到!准备通电试车!”总工程师举着对讲机,大声下达了命令。
整个车间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条钢铁巨龙般的生产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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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总闸,合上!”
“一级传动,启动!”
“二级传动,启动!”
随着一道道指令下达,沉睡的机器开始苏醒。
电流的嗡鸣声响起,巨大的传送带缓缓转动,紧接着,那台被动了手脚的中央齿轮箱,开始发出低沉的咆哮。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钱三江和一众干部们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人群中,唯有马六的脸色,在一点点变得惨白。
只有他知道,那看似平稳的运转声中,夹杂着一丝极其细微,如同恶鬼磨牙般的金属摩擦声。
那是金刚砂在研磨着高精度的合金齿轮。
“加大功率!进入满负荷测试阶段!”总工程师对着对讲机吼道。
瞬间,电机的功率提到了最大,齿轮箱的咆哮声陡然变得尖利起来!
“嘎吱——吱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