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里,高鹏将那包致命的白色粉末,混在馒头里,递到了孔巧珍嘴边。
“妈,吃吧,吃了.......就不饿了。”
孔巧珍饿极了,抓过馒头就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高鹏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吃完,看着她开始痛苦地抽搐,看着她口吐白沫,看着她眼中的光彩一点点散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他没有哭,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他将孔巧珍的尸体拖出防空洞,在旁边一处积雪较薄的洼地里,用一双血肉模糊的手,刨了一个浅坑,将她草草埋了。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瘫倒在雪地里。
他抬起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觉不到一丝寒冷。
他从怀里,掏出了剩下的半包老鼠药,惨然一笑,尽数倒进了自己的嘴里。
苦涩,辛辣。
他怕死不透,又抓起一把混着泥土的雪,塞进嘴里,强行咽了下去。
剧烈的绞痛很快从腹部传来,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一家人,死,也要死得整整齐齐!
他终究不是他父亲高建民,有着一切重来的决心和心性!
他高鹏不过是一个十恶不作的纨绔子弟,哪怕纵然是这样,在死之前能带走自己发了疯的母亲,也算是一个真男人了!
大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很快便将他和那个简陋的坟包,一同覆盖,仿佛他们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
.......
另一头,小河村,李家。
窗外寒风呼啸,屋里却温暖如春。
土炕烧得热乎乎的,李默正坐在炕桌前,就着明亮的煤油灯,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苏晚晴坐在一旁,借着灯光,细心地给李囡囡缝制一双新的棉鞋。
小丫头已经趴在炕上睡着了,小脸上是满足的红晕,嘴角还挂着一丝甜甜的笑。
李雪在另一头,安静地看着一本从苏晚晴那里借来的初中课本,看得极为入迷。
大家伙在有说有笑地聊着天。
宁光县的事情,李默早已通过姚和韵的渠道知晓了。
高建民的死,高鹏母子的结局,对他而言,不过是翻过了书页上肮脏的一笔。
他的心里没有半分波澜,甚至连一丝快意都没有。
既然对方动了杀心,派人要他的命,那就要有被连根拔起的觉悟。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家人的残忍。
这两世为人,他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李默没有亲自登门拜访亲手要了高鹏一家子的性命,已经算是对他们的仁至义尽了!
且这样没有脑子的对手,压根不用他亲自出手手刃仇人!
因为李默拥有比这个更加残忍一百倍甚至上千倍的方式报复回去!
还是说回前面的那句话,你不可能对一个都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且还付出真实行动的畜生有任何好脸色看。
有时候,你心地善良是好的。
可这就是一个吃人的世界社会,你有时候是真的不想去吃人,可别人就是想要来吃你!
你能怎么办?
白白坐在那里让吃?
可以你清高你了不起,那你家人怎么办?
他们失去了你这个大哥和主心骨,那一大家子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所以,李默心中依旧坚信着那个亘古不变的人生理念。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
必将百倍千倍奉还!
高家的倒台,对清河县的姚和韵来说,是扫清了一个巨大的障碍,大功一件。
而对李默来说,这同样意味着一个巨大的机遇。
窗外的风雪,埋葬了一个旧时代的残渣。
而屋内的灯火,正照亮着一个新世界的开端。
屋外是泼墨般的浓夜,风裹挟着雪粒子,不知疲倦地抽打着窗纸,发出“沙沙”的声响。屋里却像另一个世界,一盏煤油灯的火苗安静地跳跃着,将温暖的橘色光晕铺满土炕的每一个角落。
李默身前的炕桌上,摊着几张泛黄的草纸,他握着一支削尖的铅笔,正低头写着什么。
他的动作不快,每一笔都显得格外郑重,仿佛在勾勒一个世界的蓝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