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耀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冰层下缓缓流动的水,但若细听。
那惯常的冰冷底色似乎被这满室无形的酒气融化了一点点,透出些许难以捉摸的意味。
“也行。”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算是回答了谢楚歌那句“你想再看一次我发酒疯的样子?”的质问。
然后,在谢楚歌还没来得及品咂出这两个字是妥协还是嘲讽时。
他又慢条斯理地补充了一句,目光平静地落在谢楚歌绯红的脸上,
“况且,你醉酒后的模样,尚可入目。”
谢楚歌:“…………”
他感觉自己脑子里某根名为“理智”的弦,伴随着冰露酿的酒劲,“啪”地一声,断了。
气笑了,他是真的气笑了。
胸膛微微起伏,瞪着对面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俊脸,只觉得一股无名火混着酒气直冲头顶。
尚可入目?这是什么见鬼的评价?把他当什么了?
宗门里新来的、可供观赏的灵兽幼崽吗?他还真存了这份心思,就想再看一次笑话?!
“大师兄!”
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这个称呼,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恼意。
白景耀仿佛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怒火,或者说,察觉了,但并不在意。
他只是再次执起那冰冷的玉壶,动作优雅而稳定地,又将谢楚歌面前空了的酒杯斟满。
清澈的酒液注入杯中,冰晶碰撞的细微声响此刻在谢楚歌听来,都像是在无声的挑衅。
“喝。”大师兄言简意赅,自己却依旧只端着那杯酒,并未饮用。
仿佛今夜他的角色
仅仅是个监督者,或者说……是个耐心的、等待猎物自己踏入陷阱的猎人。
谢楚歌那股倔劲儿和火气被彻底激了上来。
好,你想看是吧?我喝!
他几乎是带着一种赌气的、自暴自弃的心态,端起那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这一次,他甚至没去仔细品味那先冷后热的奇异感受,只觉得一股更强烈的晕眩感袭上头顶。
白景耀没有说话,只是在他放下空杯后,再次沉默地、执着地……为他满上。
第三杯。
第四杯。
谢楚歌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杯,他只知道。
对面那个穿着整齐、面容冷峻的男人,像个设定好程序的傀儡,唯一的功能就是给他倒酒。
而他自己,则像是个跟这个傀儡赌气的傻瓜,对方倒一杯,他就喝一杯,仿佛喝下去的不是昂贵的灵酿,而是某种必须证明给对方看的……骨气。
直到某一道界限被彻底跨越。
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轻轻旋转,眼前的景象带上了模糊的重影。
大师兄那张脸好像分裂成了好几个,但每一个都还是那么讨厌的没什么表情。
身体轻飘飘的,像是踩在云朵上,又像是被温暖的棉絮包裹着。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完全不受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