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收拾着衣袍准备离场,敞厅里已响起零星的脚步声与低语,绢灯的光晕随着人影晃动,连空气里的酒气都似淡了几分。
可就在这时,一阵轻柔的弦乐突然从墙面的铜喇叭里淌出,像流水漫过青石,瞬间拉住了所有人的脚步
——
刚走到门口的学子停下了步子,正系腰带的世家子弟顿住了手,连提着食盒的侍应生都侧耳静听。
紧接着,一道雄浑的男声穿透弦乐,从喇叭里炸响:“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这一句刚落,全场瞬间静了
——
先前还松弛的人群纷纷驻足,有人下意识抬头望向铜喇叭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意外;寒门士子们攥紧了手中的诗笺,“中原北国江南”
六个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们心底对山河的眷恋;突厥使者虽不全懂
“中原江南”
的意韵,却被那股裹挟着山河气魄的声音勾住了心神,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歌声继续,众人渐渐听出
——
这不是一人在唱,而是有和声隐隐跟着,像千军万马跟在身后,雄浑里添了几分厚重,裹着秋风撞在敞厅的墙面上,反弹出层层回声,震得桌案上的空酒碗轻轻作响。
“做人一地肝胆
做人何惧艰险,豪情不变年复一年;做人有苦有甜
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当这两句响起时,人群里已有细碎的附和
——
穿粗布青衫的学子跟着轻哼,手指无意识地打着节拍;曾征战过边疆的老将军,眼角泛起红意,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仿佛又看见当年沙场的风霜。
歌声陡然拔高,更多人的声音汇入其中,像浪潮叠涌:“看铁蹄铮铮
,踏遍万里河山;我站在风口浪尖紧握住日月旋转!”
这一句出来,全场彻底沸腾了
——
有人猛地举起酒碗,对着穹顶的绢灯高喊;世家子弟忘了礼仪,拍着桌案跟着唱,锦袍的袖口扫过桌面,溅出的酒液也浑然不觉;突厥使者甚至拔出了腰间的弯刀,对着空气虚劈一下,用生硬的中原话跟着吼
“万里河山”。
“愿烟火人间,
安得太平美满;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当最后一句落下时,弦乐与歌声交织着重复了两遍,敞厅里的气氛已燃到了
——
没人再想着离场,所有人都红着眼眶,扯着嗓子跟着唱,声音嘶哑却格外有力。
鬓角斑白的老儒攥紧了胡须,跟着吼出
“还想再活五百年”,眼底闪着对太平盛世的期盼。
刚歇下的歌声余韵还绕着穹顶,众人的目光突然齐刷刷扎向舞台中央
——
方才隐在灯影里的三道身影,此刻被绢灯的暖光映得分明。
有人揉了揉眼睛,以为是酒意上头看错了;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酒碗
“当啷”
磕在桌案上
——
那立在铜喇叭旁,方才一同引吭高歌的,竟是大隋天子杨广、突厥始毕可汗,还有太原李氏的二公子李世民!
这三位身份悬殊的人物,一个是中原帝王,一个是草原雄主,一个是世家俊彦,竟会并肩站在诗会的舞台上,同唱一首豪情满溢的歌?场内静了半息,随即有人猛地扯开嗓子,喊出一声:“万岁!万岁
——!”
这声呼喊像点燃了引线,瞬间引爆全场。寒门士子拍着桌案喊,世家子弟振臂高呼,连突厥使者都跟着用中原话喊
“万岁”,声浪如惊雷般在圆形敞厅里滚荡,撞在光滑的墙面上反弹出层层回声,震得穹顶垂落的绢灯轻轻晃,桌案上的酒壶都跟着颤了颤,连曲江池畔的秋虫都似被这股声浪惊得停了鸣。
杨广抬手压了压,目光扫过满场沸腾的人群,眼底映着绢灯的光,满是帝王的豪迈。
他伸手端起案上的酒碗,始毕可汗与李世民也随之举杯
——
始毕可汗的酒碗里盛着草原的马奶酒,李世民的碗里是中原的黄酒,却在这一刻举得同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