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真的要全部掘开?"6家的田庄主看着一大片圩田的堤坝,心疼的看着再过半月就可以收割的稻子.
稻子收割的越晚,出米的比例就越大.如今已经出了穗,眼看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收完,此时族长却要所有田庄主把圩田的堤坝掘开,放水进来……
"掘开!掘开只是损失田产,不掘开整个6家都要完蛋!"6元魄赤着眼睛看着前方的千亩良田.
"叫佃户和隐户都把能抢收的粮食收了,最多明天,掘口放水!"
"是."田庄主看着面前的地,忍不住摇了摇头.
洪灾一过,这些围垦的田就变成新的湖了,到时候势必不能再度耕种,养养莲藕还差不多.可是湖和田相差太多,这次6家损失惨重,几十年内休想再爬起来.
还有那么多佃户和隐户,他们无非是看着有地可种才会归附,如今田地去了大半,若还想留住这些人,已经是痴心妄想.
只可惜他是家仆,不然他也要准备着另谋高就了.
不但6家遭受损失,上游无数地方官也在动员当地大族和乡间和水脉相邻的,挖开沟渠放水淹地.
"我凭什么要把家里的田地给水淹了?这里离湖岸数十里,就算淹也淹不到我这里来,可是我若一掘开沟渠,大家全要完蛋."一个世族歇斯底里地对着当地的地方官咆哮着,口水喷了他一脸.
那地方官冷静的抹掉脸上的唾沫,继续不卑不亢地解释着:
"堤坝水位已经到了极高的位置,眼见着这几天就要决堤.上游挖开支流余脉,将水引入田地泄洪,下游的形势就会变得没有那么严峻.俗话说堵不如疏,只有我们上游泄洪放水,下游才有时间继续转移."
那地方官收到了熊乐和工部官员的公函,得了务必要说动当地乡绅的命令,自然是不敢不尽心尽力.
"更何况,洪水过后总会退水,这时被淹没的良田被水灌溉,田地会变肥沃,更利于来年耕种,工部官员预计这次淹后,至少三年内,中等的水田会变成上等的水田,各位虽然损失了一季的稻子,但这些田地来年就有大的收获,朝廷也会颁布嘉奖赏赐各位做出的贡献.据下官所知,沟渠所在的地方很难在水灾中幸存的,与其如此,不如索性挖开沟渠放水灌田,还能获得一个好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在场被召集的田地之主面面相觑,纷纷议论起来.这些地方官已经在私下里谈妥了的乡绅率先表态,愿意带头挖开沟渠和余脉放水泄洪.只要有人一带头,后面也有人66续续准备牺牲.
他们有的是在下游有田地,有的是亲眷族属在下游,不得不考虑日后的问题.有的是为了大义,愿意牺牲一二,有的是贪图小利,家中中下田较多,且已经抢收,愿意一搏.
有不愿意的,地方官只能来硬的,说明若是下游灾情太大,这些人都要被问罪,到时候不但没有弥补损失,延误灾情还会贻祸家人.
各地官员使出十八般武艺,唱作俱用,总算是说服了大部分人.
正因为张玄提前预测,各地准备充分,熊乐和工部官员指挥着那几千叛军加徭役的民众修筑上游堤坝,又为下游赢取了许多时间.
众道士们奔走沿岸会被水淹没的地区,又有地方官疏导民众,提供物资,转移的速度十分迅速,是以上游出现决堤,只在一天之内江南顿成泽国,可伤亡数量却不是很多,大多是不愿意离开险地的固执之人.
而这种四处被水淹没的情况,各地官员也都有折送回京里,绝大部分是掘开沟渠圩田之口,为了泄洪或让湖水吸纳江水才做出的举动.等水退了,这些地方依然可以恢复耕种.
但6家围垦的太过严重,田地布满湖岸江岸,使原本的水脉枯泽变成田地,有些甚至截断了上下游的水脉,等洪水过后,水脉相连,这些田地就要成为江段或湖泊的一部分,不能再恢复原样了.
对此,6元皓如丧考妣,6家一族受此倾覆之灾,几乎是人人自危,一时对当初提出围垦变田的6元皓和6元魄两兄弟更是诟病不已.
早等着看6家热闹的江南众世族更是拍手称赞,直呼老天有眼.他们仗着有朝廷相助,多年来免税免徭,吸纳了江南众多佃户,早已引起众怒.以往是有朝廷弹压,又有地方官相护,如今田地变湖泽,他们失了根本,就算是朝廷也不会再用这步废棋了.
就在这关头,6家又传出嫡女生了怪病的消息,有的说是天花,有的说是麻风,一时间6家变成洪水猛兽一般的地方,无人敢再登门.
.[,!]6元皓也告病不再上朝,他家中有人得了恶疾,全家都被封闭了起来,里面的人不得出来,直到太医院查明是何病状.
满朝文武和皇帝都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这时候谁也不敢让6元皓上朝了.
除了6家,一切都在往好的情况发展.
由于各地巩固堤防得力,为下游争取了不少时间,下游抢收了不少可以收的粮食,虽然谷穗不满,但总比颗粒无收要好.田地虽然被淹,但民众没有伤亡,朝廷赈灾的力度就会小的多,经过冬天的雪灾和北方平乱的一场刀兵,户部已经对再发生灾害忧心不已了,听说道士们成功使民众转移,他们也是吁了一口气长期.
只有一个阴影还笼罩在厩百官的心头.
熊乐与仇靖等人,到底死没死?
吴州.
张玄和几位师兄在疏导逃难的民众往娘娘山走.有些人拖家带口,还抱着鸡赶着羊,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当地官府强硬的让他们把东西留在原地,引起了一片纷乱,官府差吏和百姓骂成一片,还有人拖着道士们来讲理.
张玄和石益等人也觉得这些牛羊浪费时间,但他们说了此话反倒也被百姓骂了起来,几位正一派嫡系高徒被吴侬软语的骂声软的骨头都痒,几个人叫苦不迭的跑到了山后.
"这真是个苦差事,要不是此地官员非要我们上来安抚,我才不来."另一个师弟张远擦了擦汗.他是张天师的孙子,性格比较跳脱,张天师认为他不适合修道,但他心志坚定,还是入了道门.
"和百姓打交道比和世族大户们难多啦.好歹大族都彬彬有礼,没这种唾沫手指其上的时候."石益也被一个妇人戳的脑门疼,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张玄站在山脚一处突出的巨石上,指着上下流过的河流.
"那个倒掉的树叉上似乎挂着一个人?"
张远练过内门功夫,当下跃上高处,往下定睛一看.
"是人,穿着官服,看不清颜色.我和石益去救人,你在岸边等着."
张玄是众师兄里唯一没练功夫的,也不通水性,所以两个功夫最好的师兄把张玄留了下来,下山去河边救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两个人拖着已经失去意识的中年官员爬上了岸边.
张玄在京中和此人有一面之缘,他曾来过钦天监问过三天后能不能举行花会.张玄将他放在大腿上控出腹中之水,抬头和两位师兄说道:
"此人我认得,是来监督河防之事的德阳仪宾熊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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