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增设“曲江祠”,供奉唐代岭南名相张九龄铁像,以示纪念其开凿梅岭古道之功。
东配殿,陈列着苏轼、汤显祖等,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诗碑;西配殿,则是寺内僧人的禅房与起居之所。
庭院不算宽敞,中央设有一座石质香炉和祭祀石台。
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两株参天古枫,据说乃唐开元年间,建寺之初所植。
历经千年风霜,虽值寒冬,叶片落尽,但那虬龙般的枝干伸向天空,依旧苍劲有力。
如今战乱频仍,香火稀疏,寺中僧人多已星散。
只剩下住持明澈法师和三四个僧人留守,平日里甚是清静。
梅鼎到任后,因关上生活枯燥,闲暇时常来寺中散心,观摩诗碑。
有时也与明澈法师,探讨佛理禅机,故而对此处极为熟悉。
一行人刚走到云封寺山门口,便看见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年轻伙计,候在那里。
这伙计生得眉清目秀,一双眼睛尤其灵动有神,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藏青色粗布棉袄,下身是同色的扎脚棉裤,脚蹬一双南方常见的千层底布鞋,虽朴素,却浆洗得干干净净。
虽是寒冬腊月,穿戴厚实,但整个人收拾得利利索索,一看就是个讲究的俊后生。
那伙计一眼瞧见林叔,脸上立刻绽放出热情而又不失恭敬的笑容,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快步迎上前作揖道:
“林伯啊,汝总到了啊!只位定着是梅老爷叭?奴共汝问安咯!”
说罢,便欲拂衣跪下,行叩拜大礼。
梅鼎见这后生模样俊秀,举止有礼,又听得一口纯正乡音,一股
“万里乡音至”的亲切与慰藉,霎时涌上心头。
这熟悉的语调,仿佛一阵来自闽江之畔的暖风,吹散了他盘踞心头的部分阴霾。
他忙抢上一步伸手扶住,语气温和了许多,用福州话问道:
“后生仔,免礼免礼。颠颠跋涉,辛苦咯。汝叫什乇名字?厝是福州底所在咯?”
那伙计被梅鼎扶住,没能跪下去,便顺势站直身子,仍微微躬着腰,神态恭敬地答道:
“回老爷话,小的贱名林平之,厝就是福州侯官县咯。”
一听是侯官县人,梅鼎心中更是欢喜,戒心又去了几分。
此时的福州城,城区东部属闽县管辖,西部属侯官县管辖。
两县县衙同在城内,直线距离不过三里,是真正的“一府两县”,同城而治。
在这千里之外的粤北梅关之下,遇到如此贴近的家乡人,听着耳熟能详的乡音,他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完全消散。
看来,这确是一支从福州老家过来的正经商队无疑。
“好,好!侯官咯,好所在,与我家闽县,就是隔壁街坊!”
梅鼎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许久未见的真切笑容,“信在底侬身上?快带我去见。”
“信着我厝掌柜身喏。掌柜着伫禅房里斗,等汝来呢。”
林平之侧过身子,恭敬引路:
“老爷,汝着缀奴来,细腻骹下其台阶。”
梅鼎点头,率领众人,跟着林平之走进寺院。
庭院中,果然有七八个穿着短打、精壮朴实的汉子正在忙碌。
货物已经卸下,堆在一旁。二三十匹骡马牲口,则被拴在另一边,由两个伙计喂着清水和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