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打下去,还没摸到花县城墙,我们这五千人马,怕都要填在这花生地里了。”
沈棣辉颇为认同地点头,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
“我叫你上来就是此意。但是……穆大人,此刻就在后面十里的平山村里督战。”
“我们要想个稳妥说法,方能过关。”
梁定海连连颔首,心头沉重。
这五羊城将军穆克德讷,不知前番受到宣诏大臣景寿,私下许了他什么好处。
自景寿离开五羊城后,他一改往日怯懦避战的做派。
每次军议,都慷慨激昂,口口声声要“报效皇恩,剿灭西贼”。
此番北上,他竟将五羊城内四千瞒、汉八旗兵全数带出,紧随主力之后。
名为策应,实为督战,监视各标绿营,是否用命。
毕竟名义上,他有权节制粤省所有军队。
加之有朝廷为之撑腰,若真以“临阵畏缩”为由,阵前斩将,叶总督恐怕也无话可说。
如今两人遭此惨败,且已心生怯意,必须商议出能应付过去的说辞。
两人悄声商议了约莫半小时。
待商议既定,梁定海一直紧绷的心神,才稍稍松弛。
这一松弛,全身各处顿时传来钻心酸痛。
继而强烈的眩晕袭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沈棣辉见状,连忙唤来数名亲兵。
众人七手八脚,帮梁定海卸下甲胄,这才发现他肩膀、胸腹等多处护甲,已被西军铅弹击穿!
弹头嵌入皮肉,虽未致命,但伤口,依旧向外渗着血水。
方才他先摔下马,又被亲兵鲜血喷溅一身,靠一股悍勇之气和肾上腺素支撑,竟未察觉自己已然受伤。
此刻心神放松,伤口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顿时席卷全身。
沈棣辉急忙命亲兵,为他紧急包扎,背回营寨。
同时下令收拢残兵,据守不出。
又唤来随军医官,为梁定海取出体内铅弹。
当镊子探入伤口时,梁定海痛得额头冷汗直冒,却咬紧牙关,不肯出声露怯。
医官用烧酒清洗伤口,敷上金疮药,用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妥当。亲兵帮他换了身干净衣裳。
一番忙碌下来,已是过了下午四点。
日光西斜,空气中闷热未减。混合着营中伤兵的哀嚎和草药气味,显得格外的压抑。
炊烟袅袅升起,却无人有食欲用餐。
沈棣辉命令几名亲兵,用担架抬着,被包扎如粽子般的梁定海。
一行人离开前线大营,向后方八旗军驻扎的营地行去。
几里路程不算遥远。一行人沉默走着,气氛压抑。
沿途路过其他绿营营寨,那些标营兵丁,投来神色各异的目光。
有同情,有好奇,亦有庆幸。
不多时,便来到八旗军营寨之前。
相比绿营,这座营寨更为规整。寨墙高耸,壕沟深阔,望楼上旗帜鲜明。
持枪肃立的哨兵,皆是瞒洲旗人,神情冷傲,带着居高临下的气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