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军在五羊城北,花县境内的王子山一带扎下营寨。
阴雨连绵,不见停歇。
大军将营盘设在山腰,避开了低洼处的积水泥泞。
山间溪流纵横,饮水不缺。
山上松杉成林,柴薪与建材唾手可得,省去了不少转运之苦。
营帐依山势错落分布,壕沟土垒已初具规模。
火药粮食堆放山洞里,或反斜面的背风处,搭屋覆布,尽量保持干爽。
苦心建造五六日,一座戒备森严的大营,终于建成。
北江石角峡那段关键水道的封锁,也已告竣工。
沉船、石垒与密密匝匝的多层水雷,构成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后续那些需人畜合力方能拖曳的重炮,也蹒跚而至,运抵前线。
至此,西军在五羊城北面,有了一个坚固的前进基地。
十万大军的兵锋,直指南面百里的五羊城。
这些时日,双方探马在花县境内频繁交手,短促交锋时有发生。
偶有小队洋人骑兵现身,鲜红的军服,在绿野中格外刺眼,成为这片雨水泥泞战场上的一抹异色。
清妖曾派一支两千余人的前锋,意图抢占山地。
见西军已率先布下严阵,竟未发动试探攻击,便迅速缩回。
除此之外,再无大部队袭扰。
前线呈现出,暴风雨来临前的诡异平静。
据五羊城内军情局线报,旧朝与不列滇人虽已联军,却在战术与指挥权上争执不休,如同一锅沸粥。
不列滇一方,力主出城野战,发挥其武器优势,并希望由詹姆斯·格兰特中将统一指挥联军。
他们提出让绿营打头阵,先与西军血战消耗。
待双方精疲力尽,再由不列滇军主力投入战场,予西军致命一击。
然而,叶总督与城内的五羊城将军穆克德讷,坚决反对出城浪战。
他们主张倚仗五羊城坚固城墙,与充足粮草进行防御,先耗损西军锐气。
待其久攻不下、师老兵疲,再寻机反击。
叶明琛尤其担忧,一旦出城野战失利,精锐尽丧,则五羊城便顷刻不保。
双方在总督衙门内的议事厅,吵得面红耳赤,短时间内难以决断。
联军行动,由此陷入僵局。
这敌人内部的争执,反倒给西军出了一道难题。
敌军若一味龟缩不出,固守坚城,西军速战速决的设想,便落了空。
被迫要打一场最不愿面对的、代价高昂的攻城战。
五羊城是岭南第一重镇,商贸辐辏之地。
城墙周长十余里,高近十米,墙基夯土构筑,青砖包砌,城头雉堞、炮台、角楼、护城河一应俱全。
真可谓城高池深,易守难攻。
西军水师那些装备巨炮的攻城船,在长江流域所向披靡,此刻却远在数千里外,无法随陆军翻越南岭,开进珠江。
况且在珠江开阔江面上,面对不列滇军舰的犀利火力,恐怕也难有胜算。
再者,五羊城外河汊纵横,水网密布。
且此时正值“龙舟水”雨季,降水频繁,地下水位极高,泥土饱和松软。
若想挖掘地道至城下,再以火药爆破,几乎不可能。
挖掘中的塌方和地下水倒灌,会轻易摧毁地道,吞噬作业工兵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