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底剩着小半碗早已凉透、颜色深褐像酱油的药汁,表面结了一层膜。
桌子一角,堆着一小撮药渣,散发出更浓的苦涩气味。
几只肥硕的苍蝇,嗡嗡地绕着药碗飞,最后落在碗边上,搓着前足。
地上扔着一件被汗渍,和不知名污渍浸透的白色里衣。
上面沾着些,已经干涸的暗色呕吐物痕迹。
床下有一只歪倒的木盆,盆沿搭着一块湿漉漉的布巾。
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生命被疾病无情吞噬后,留下的颓败和污浊。
之前听张起鹍说,二人心里还有几分怀疑。
如今这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那狰狞的病容和满屋的疫病气息,由不得他们不信。
“去,把营里的医官叫来。让他辨一辨,这到底是什么药。”
沈棣辉对亲兵吩咐道,他自己却不愿在这充满疫气的屋子里多待,仿佛多留一刻就会被传染。
他快步退到屋外,深深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压住胸口的烦恶感。
随后,士兵们在打扫战场时,又陆续发现了数十具,因瘴疠而死的西军尸体。
军衔高低不等,从普通士兵到尉官、校尉都有。有的蜷在墙角,有的直接倒在营帐里,死状大多差不多。
唯独上校,只有这一个。
“大人,看来西贼营里疫情猖獗,是确凿无疑了。”
梁定海语气肯定,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快意。
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似乎想驱散那萦绕不去的病气。
“我就说这股西贼怎么这么不堪一击。原来是他们的旅官病死了,军中又折了这么多军官,哪里还能有什么斗志!”
“这瘴疠,可比咱们的枪炮厉害多了!”
不仅如此,绿营兵在打扫战场时,还发现西军仓促撤退间,遗弃了不少枪支和几门火炮。
甚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销毁的粮草和几箱弹药。
可见他们撤退得多么慌乱。
不久,随军医官查验完毕,前来回报。
那碗里剩下的药,经过辨认,确实是治疗瘴疠的“常山槟榔散”。
而那西军上校的死因,经查验,也确实是恶性瘴疠导致的。
医官补充道:
“看他的症状,已经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将军也要小心防疫,不能让瘟疫在咱们军中流传。”
沈棣辉连忙吩咐医官,让他组织人手,拆掉村里的一些房屋,把这些西军留下的尸体全部烧掉。
烧完的残骨,要挖深坑埋好。
到了傍晚,前去侦察的哨马疾驰回报。
溃败北撤的西军,已经在十里外的平山村停下。
他们和另一股西军合兵一处,总人数达到了四五千。
正在那里抢修工事,打算固守。
沈棣辉按住砰砰直跳的胸口,强抑激动,立刻唤来军中文书起草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