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内,绝望如同瘟疫般,无声蔓延。
军需官的报告一次比一次令人沮丧:
所有存粮,即便实行最严苛的配给制,至多维持三日。
药品,尤其是奎宁、止血绷带与麻醉剂,早已耗尽。
伤兵营里,因缺医少药而发出的呻吟、呓语与压抑的哭泣,日夜不休。
酷热潮湿的天气,加速着伤口溃烂与尸体腐败,甜腻的恶臭日益浓烈,预示着霍乱或痢疾的爆发,已近在眼前。
全军上下,从将军到最年轻的列兵,人人脸上都只剩下绝望、恐惧,以及一种听天由命的麻木。
七月八日上午,天色灰蒙。
阳光穿透薄云,投下惨白而炙热的光芒。
格兰特与米切尔少将、拿皮尔少将及几名高级参谋,立于营地内一处稍高的土坡,借助望远镜,观察着西军阵地。
忽然,负责北面观察的参谋低呼:“将军,有人过来了!”
所有的望远镜,立刻转向北面。
果然,在布满弹坑的,双方对峙的无人地带上,出现了三个缓慢移动的黑点。
他们手中,高举着临时撕下的白衬衫制成的旗帜,在微风中用力地摇晃。
三人手无寸铁,正深一脚浅一脚地,越过交战区的废墟,朝营地走来。
为首一人,一边走,一边用嘶哑的嗓音反复喊道:
“don't
shoot!
we
are
unarmed!
hold
your
fire!”
格兰特缓缓放下望远镜,与身旁的米切尔和拿皮尔,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眼神里混杂着疑虑,与一丝谁都不愿说破的期待。
三人默契地沉默转身,走向中军大帐。
片刻后,侍从官便领着,那三名手持白旗者入内。
帐内三人的目光,顿时聚焦过去。
令人意外的是,领头者竟是一名年轻的不列颠少尉。
他身穿肮脏不堪、几乎辨不出原色的殖民地部队蓝军服,头上缠着的纱布边缘,渗出暗褐色的血渍。
他身后跟着两名面色蜡黄、眼神惶恐的印度士兵。
格兰特挥了挥手,示意侍从官,将两名印度兵带出帐外等候,只留下那名少尉。
帐帘落下。三位将军的目光,齐齐看向这个年轻人,沉默地审视着他。
他脸色苍白,喉咙紧张地吞咽着,额角的汗珠不断渗出,顺着脏污的脸颊滑下。
“少尉,”
格兰特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无法掩饰的疲惫,
“报告你的身份和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