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折
祁山堡内整戈矛
祁山堡的硝烟还未散尽,城墙上的蜀军旗帜被血渍染得发暗,却在晚风里依旧挺得笔直。东门内的校场上,篝火连成一片,照亮了满地忙碌的身影——伤兵被抬进临时搭建的医帐,甲匠们蹲在火堆旁敲打破损的甲片,西羌骑兵牵着战马在水槽边饮水,马蹄踏过混着血泥的地面,留下一串串深浅不一的蹄印。
姜维刚从城头下来,玄铁甲上的血痂被夜风一吹,硬得像是层薄铁。他走到校场中央的大帐前,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尘土,露出的眼神依旧锐利。帐帘被亲兵掀开时,一股混杂着草药与麦饼的气息扑面而来,诸葛瞻正坐在案前翻看军报,见他进来,立刻起身相迎:“伯约兄,刚清点完伤亡,蜀军折损一千三百余人,西羌骑兵也伤了两百多。”
姜维点了点头,走到案前拿起伤亡名册,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名字,指腹的老茧蹭得纸面沙沙响。他记得名册上的张阿三,是五年前从汉中招来的新兵,第一次上战场时还会手抖,如今却在昨日的南门血战里,为了推开魏军的云梯,被乱箭射穿了胸膛;还有西羌的少年骑手木吉,跟着拓跋烈来援时,还笑着说要拿魏军的头盔当酒壶,最后却倒在了粮草营外的栅栏边。
“战死的将士,按最高规格安葬,每家每户的抚恤加倍,派专人送到他们家中。”姜维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伤兵交给医官,不惜一切代价救治,缺的药材让霍弋去后营盘点,不够就从陈仓道上的驿站调。”
诸葛瞻应了声,又递过一份竹简:“这是后营的粮草统计,咱们现存的粮食还够支撑一个月,但西羌骑兵的马料只够十天了。拓跋烈刚才还来问,能不能先从蜀军的粮草里匀些,他说部落里的战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要是断了料,怕影响后续行军。”
姜维接过竹简,眉头微微皱起。他知道西羌骑兵的重要性,昨日若不是拓跋烈及时赶到,南门怕是已经被魏军攻破。可蜀军的粮草本就不宽裕,若是再匀给骑兵,将士们的口粮就得减半。正思忖着,帐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拓跋烈掀帘走了进来,身上的皮甲还沾着草屑,手里拎着两串烤得金黄的羊肉:“姐夫,刚让手下的弟兄烤了点羊肉,快来尝尝!”
他把羊肉递到姜维和诸葛瞻面前,见两人脸色凝重,才收敛了笑容:“是不是在愁马料的事?其实不用为难,我已经让副手带五百骑兵回部落运粮了,最多五天就能回来。咱们西羌的汉子,饿两顿没事,战马可不能亏着!”
姜维接过羊肉,咬了一口,炭火的焦香混着肉汁在嘴里散开,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他拍了拍拓跋烈的肩膀:“辛苦你了。这次若不是你,祁山堡怕是守不住。”
“姐夫说的哪里话!”拓跋烈摆摆手,拿起一块羊肉大口嚼着,“我跟姐夫可是过命的交情,你守蜀汉,我守西羌,咱们本来就是一条心。对了,邓艾那老小子跑了,咱们就这么放他回陈仓?依我看,不如现在就率领骑兵追上去,趁他病要他命!”
姜维摇了摇头,走到帐内的地图前,手指点在陈仓道的位置:“邓艾虽然大败,但还有两万多残兵,而且陈仓道地势险要,他必然会在沿途设下伏兵,防止我们追击。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追杀,而是休整兵马,补充粮草。不过……”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邓艾的粮草被烧,撤退时肯定没带多少粮食,陈仓道上的几个驿站里存着咱们之前储备的粮草,他必然会派人去抢。我们可以在陈仓道的飞仙岭设伏,既能截住他的粮草补给,又能杀杀他的锐气。”
诸葛瞻眼睛一亮:“伯约兄这个主意好!飞仙岭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正是设伏的好地方。我愿意率领五千步兵前去设伏,保证让魏军有来无回!”
姜维沉吟片刻:“飞仙岭的伏兵不能太多,否则容易被魏军察觉。诸葛将军可以带三千步兵,再让拓跋烈派五百骑兵配合你,骑兵藏在岭后的山谷里,等魏军进入埋伏圈,步兵先放箭,打乱他们的阵型,然后骑兵从后方冲锋,前后夹击,必能大胜。”
三人又商议了半个时辰,确定了设伏的细节。诸葛瞻和拓跋烈起身告辞,准备连夜整顿兵马,明日一早出发。帐内只剩下姜维一人,他走到地图前,目光从祁山堡移到陈仓,又落到遥远的成都。他知道,祁山之战的胜利只是暂时的,邓艾虽然撤退,但曹魏的大军很快就会卷土重来,而成都城里的后主刘禅,此刻或许还在宫中饮酒作乐。
夜风从帐帘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案上的烛火摇曳。姜维拿起案上的佩剑,拔出剑鞘,剑刃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轻轻抚摸着剑身上的纹路,那是诸葛亮当年亲手为他打造的佩剑,如今剑身已经有了不少缺口,却依旧锋利。“丞相,弟子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守住了祁山堡。”他喃喃自语,“但北伐之路还很长,弟子会一直走下去,直到蜀汉的旗帜插遍中原。”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诸葛瞻就率领三千步兵出发了。士兵们背着弓箭和干粮,沿着祁山堡西侧的小路向飞仙岭行进。拓跋烈的五百西羌骑兵则绕到北侧的山谷,提前赶到飞仙岭后待命。姜维站在城头,看着队伍渐渐消失在山林中,心中默默祈祷。他知道,这场伏击战的胜负,不仅关系到蜀军的粮草补给,更关系到接下来的北伐大计。
与此同时,祁山堡内的休整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霍弋率领士兵清理战场,将战死的将士遗体抬到堡外的山坡上安葬,每座坟前都插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将士的姓名和籍贯。医帐里,医官们忙着为伤兵换药,不少伤兵因为疼痛发出呻吟,但没有人抱怨,他们知道,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甲匠们则在东门内的空地上搭建了临时的作坊,他们把破损的甲片收集起来,有的敲平,有的焊接,有的更换新的甲片。一名老甲匠拿着一块变形的胸甲,用锤子轻轻敲打,嘴里念叨着:“这可是上好的玄铁甲,是姜将军亲自赐给李校尉的,可惜啊,李校尉再也穿不上了。”
旁边的年轻甲匠停下手中的活,问道:“师傅,你说咱们这次能守住祁山堡,接下来是不是就能北伐中原了?”
老甲匠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城头,叹了口气:“北伐之路难啊,从先帝到丞相,再到现在的姜将军,一代代人都在为这个目标奋斗。咱们能做的,就是把甲胄修得结实些,让将士们能多杀几个魏军,早一天实现北伐大业。”
年轻甲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锤子继续敲打甲片。阳光渐渐升高,照在他们身上,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滴在滚烫的甲片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姜维走下城头,来到医帐前。他掀帘走进帐内,一股浓烈的草药味扑面而来。医官们正在为一名腿部中箭的士兵换药,那名士兵咬着牙,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却没有发出一声呻吟。姜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士兵看到姜维,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姜维按住。“将军,末将没事,再过几天就能上战场了!”士兵的声音有些沙哑,但眼神却很坚定。
姜维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养伤,战场还需要你们。”他又走到其他伤兵身边,一一询问他们的伤势,鼓励他们安心养伤。当他走到医帐的角落时,看到一名西羌骑兵正躺在草席上,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
“他怎么样了?”姜维问身边的医官。
医官叹了口气:“他的腿被魏军的长枪刺穿了,虽然已经止血,但恐怕以后再也不能骑马了。”
姜维走到骑兵身边,蹲下身,用西羌语说道:“兄弟,辛苦你了。”
骑兵睁开眼睛,看到姜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摇了摇头:“将军,我不能再为你打仗了,也不能再回部落骑马了。”
姜维拍了拍他的手:“你为蜀汉立下了大功,就算不能骑马,我也会让你在祁山堡安身立命,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骑兵的眼中泛起了泪光,用力点了点头。姜维站起身,对医官说:“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用最好的药材。”
医官应了声,继续忙碌起来。姜维走出医帐,阳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感到一丝温暖。他知道,将士们的忠诚和勇敢,就是蜀汉最坚实的后盾。只要有这些将士在,就算前路再艰难,他也有信心坚持下去。
临近中午时,霍弋匆匆赶来,对姜维说:“将军,战场已经清理完毕,战死的将士都已经安葬好了。另外,我们在魏军的营地里发现了不少粮食和兵器,虽然不多,但也能解燃眉之急。”
姜维点了点头:“好,粮食交给后营统一管理,兵器让甲匠们修复,能用的都留下来。对了,派去陈仓道驿站的斥候有消息了吗?”
“还没有,不过按时间算,应该快回来了。”霍弋说道,“将军,您放心,诸葛将军和拓跋烈都是猛将,这次伏击肯定能成功。”
姜维笑了笑,没有说话。他知道,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就算计划再周密,也可能出现意外。他只希望诸葛瞻和拓跋烈能小心谨慎,顺利完成任务。
午后,阳光渐渐变得灼热。姜维回到自己的营帐,刚想休息片刻,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帐内,单膝跪地:“将军!不好了!邓艾派了五千士兵,朝着陈仓道的驿站而去,看样子是想抢粮草!”
姜维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已经过了落凤坡,距离飞仙岭还有不到三十里!”斥候说道。
姜维立刻召集诸将议事。帐内,诸将听说魏军要抢驿站的粮草,都纷纷请战。姜维摆了摆手,说道:“诸葛将军和拓跋烈已经在飞仙岭设伏,我们只需按兵不动,等待他们的消息。另外,派一千士兵去加固驿站的防御,防止魏军绕过飞仙岭,直接进攻驿站。”
诸将领命而去。姜维走到地图前,手指在飞仙岭的位置轻轻敲击。他知道,一场新的战斗即将打响,而这场战斗的胜负,将决定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蜀军和魏军在祁山一带的局势。他只希望,诸葛瞻和拓跋烈能不负众望,给邓艾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二折
飞仙岭前布罗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