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百户立刻转身,着锦衣卫校尉门从一箱箱帐册中迅速翻找。
不过片刻,那百户便捧着一本帐簿上前,在高台边缘大声念道:
「查,天启五年秋,董氏家奴董福于吴江县处置王二牛一户,事毕,赏银五两,得田五亩。与赵氏所述,人丶事丶地,一一对应!证据确凿!」
证据确凿!
这几个字在广场上炸响!
田尔耕冷冷地瞥了一眼旁边吓得魂不附体的新任知府。
那知府如梦初醒,连声喊道:「来人,速取本府大印!重立田契!」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一张崭新的田契被当场书就,盖上了鲜红的松江府大印。
一名官员颤抖着走下高台,亲手将那张薄薄的,却重于千钧的纸交到了赵三娘手中。
「赵氏三娘,经皇恩浩荡,尔家五亩旱田,今日物归原主!另,奉陛下口谕,此案元凶董祖常已伏诛!再由官仓拨米三石,以济你母子之困!」
赵三娘呆呆地捧着那张田契,又听着官员的宣告,浑浊的双眼先是迷茫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彩。她突然转身,朝着那张空龙椅的方向,重重地磕下头去。
「草民……草民赵三娘,谢陛下天恩!谢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嘶哑的哭喊,像是从地狱重回人间的狂喜与感激。
这一声,如同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
「是真的!皇帝老爷真的给我们伸冤,还给我们田地了!」
「我也有冤!王家二少爷抢了我家的水田,还污了我女儿的清白!」
「还有我!李家的管事逼得我爹上吊啊!」
「陛下圣明!!」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人群彻底沸腾了!
昨日还因血腥而恐惧的他们,此刻却因为这看得见摸得着的公道与好处,爆发出比昨天更加狂热十倍的崇拜与赞颂。他们争先恐后地冲向伸冤鼓,广场一度陷入混乱。
「肃静!」
田尔耕一声断喝,新军士卒立刻上前,用枪托和刀鞘组成人墙,强行维持秩序。
「排队!挨个来!凡有冤屈者,今日必定给你们一个说法!」
……
发还田亩丶审理冤案的仪式,在锦衣卫和新军的强力监督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这,显然不是全部。
那些能够清晰查明苦主丶证据链完整的田产,在抄没的庞大田产中毕竟只是一部分。
更多的,是经过数十年上百年兼并,早已帐目混乱根本无法一一发还的土地。
尤其是董家等巨富经营多年的核心田产,更是犬牙交错,成了一笔根本算不清的烂帐。
这块最肥美的糕点如何处置,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就在第一波分田还地的浪潮让民心彻底归附之后,又一名大宦官在锦衣卫的护卫下,再次手捧圣旨登上了高台。
广场上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
「奉天承运皇帝,再诏曰!」
「凡查无苦主丶或罪证复杂之田产,朕思虑再三,已有定论!此等田产,悉数收归内帑,立为——皇庄!」
「皇庄」二字一出,那几位新任官员刚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变得煞白!
皇庄!
这可不是什麽好词!
自前明以来,皇庄便是侵占民田与民争利的代名词,由宦官执掌,往往成为地方一霸,其名声甚至比贪官污劣还要不堪!
皇帝要在松江这个天下粮仓,建立皇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