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人群中响起一片倒吸冷气之声。
成本不及木炭的十分之一?
魏忠贤的眼睛瞬间亮了,那里面闪烁的,是看到无尽金山的贪婪——不,是兴奋!他已经开始在脑中飞速计算这其中蕴含的恐怖利润!
然而,宋应星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计算,瞬间提升到了另一个维度。
「此物之神,非在价廉!」宋应星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自豪与骄傲,「而在其形!陛下亲笔所绘之图,上有孔洞,内外通透,如蜂之巢,故亦名蜂窝煤」!此孔洞,乃是神来之笔!有此孔洞,则空气自如,燃烧充分!其火之猛,远胜石炭;其热之高,不输于木炭!更要紧者一」7
他顿了一顿,目光扫过所有人震惊的面庞,一字一顿地说道:「其烟之小,其毒之微,比之劣质石炭,可降十倍,乃至数十倍!!」
「这——这怎麽可能?!」一位随行的工部官员失声叫道。
宋应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用崇拜的目光望向朱由检,然后才回过头来缓缓说道:「世间万物,理有固然。陛下曾言:道不远人,理在器中」。所谓毒焰不过是其物之性未尽其用罢了。使其尽其性,则毒焰化为真火,恶气变为暖流。此非神迹,乃格物之功也!」
他深吸一口气,将胸中的万丈豪情化为掷地有声的总结。
「昔日,臣以为水泥乃陛下不世之功。然今日方知,臣,浅薄了!」
「若夫水泥者,以山石为料,以水火为工,外固江河,内安栋梁,是为重铸我大明之筋骨!其功在形,在固,在万世之基!」
「然此蜂窝煤者,以地火为源,以匠心为引,上暖君王,下温黎庶,是为注入我大明之血脉!其功在气,在暖,在亿兆之生!」
这一次,是真的所有人都被震得头脑一片空白了!
魏忠贤呆呆地看着那块黑色的蜂含煤,他那颗在权谋和金钱中浸泡了一辈子的心,此刻竟被一种名为功德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利润?
银子?
这些东西在宋应星描绘的宏图伟业面前,似乎都变得渺小了。
他看到的是千家万户的窗纸后透出的温暖灯火;他听到的是无数个寒冷的冬夜里,孩童不再因为寒冷而哭泣的欢笑;他想到的是史书之上将会如何记载今日,记载这位年轻的皇帝!
温体仁亦是浑身剧震,他这位宦海老手这一次感到了真正的畏。
不是畏惧皇权,而是畏惧眼前这位皇帝所展现出的,可怕的凭空掏货的能力!
活人无数!
这四个字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即将发生的,可以预见的现实!
单此一物,其功德,足以比肩上古之神农丶后稷!
朱由检看着众人震撼无言的模样,心中平静如水。
他缓缓走到那晾晒架前,伸手拿起一块蜂窝煤,掂了掂分量,然后自光投向西方的天际。
那里,残阳如血,将天边的云霞烧得一片火红。
朱由检用平静到极致的语调,仿佛在诉说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朕要的,非独万民之叩首,更是万家之炊烟。」
「炊烟起,则民生安;民生安,则社稷定!」
说完,他转过身,将手中的那块蜂窝煤,亲手递到了魏忠贤的面前。
魏忠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颤抖着双手,如同接过传国玉玺一般郑重其事地将这块煤球捧在手中。
朱由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水泥,是朕给你的矛,让你为朕开疆拓土,攻城略地。」
「而这煤球,是朕给你的盾。」
「朕,把这天下人的冬天,交给你了。」
魏忠贤捧着那块沉甸甸的煤球,只觉得重逾泰山。
他双膝跪地,将煤球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老奴——领旨!」
朱由检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水泥,是朕给你的矛,让你为朕开疆拓土,攻城略地。」
「而这煤球,是朕给你的盾。」
「朕,把这天下人的冬天,交给你了。」
魏忠贤捧着那块沉甸甸的煤球,只觉得重逾泰山。
他双膝跪地,将煤球高高举过头顶,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声喊道:「老奴——领旨!」
「老奴,定不负皇爷所托!!」
夕阳的馀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而这一切的背后,那个年轻的皇帝,只是静静地站着,衣袂在晚风中微微拂动。
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眼前的工厂,越过了京城,投向了更北方的九边,投向了那片广袤而寒冷的土地。
这个冬天,大明,将不再那麽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