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战线的枪炮声还在远方隐约回响,故都谈判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奉垣城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护着,在风暴中心酿出一种奇特的况味
——
既有战事紧绷的底色,更有生活蓬勃的暖意,两种气息交织着,成了这座城独有的脉搏。
天还没亮透,城东兵工厂的汽笛就准时响了,像一声雄浑的号角,刺破初冬的寒雾。烟囱里涌出的黑烟在灰蓝色天幕下散开,从前有人嫌这烟呛人,如今百姓路过时,却会停下脚步望两眼,嘴里念叨着
“又在造家伙了”——
那不是污染,是钢铁的呼吸,是
“启明式”
机枪的枪身在熔炉里成型,是
“龙吟”
战车的履带在机床下延展,每一缕烟里,都裹着守住家园的底气。
厂区里,工人老王裹着浆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攥着扳手,正给
“雷鸣”
迫击炮的炮管拧螺丝。眼泡肿着,是昨晚加了夜班,可眼神亮得很,指尖在金属上划过,比摸自家孩子的脸还轻:“这炮送到前线,能少让弟兄们挨两枪。”
旁边的学徒手忙脚乱递零件,耳朵里还塞着昨天《启明报》的内容,时不时跟师傅念叨
“听说又克了三镇,小鬼子跑都来不及”。
辰时一到,奉垣的主街就活了。商铺的门板
“吱呀”
拉开,卖豆浆的摊子支起大铁锅,白花花的豆浆在锅里翻滚,热气裹着豆香飘出老远。报童小豆子挎着帆布包,踩着布鞋跑得飞快,嗓子喊得发哑:“看报看报!《启明报》最新版!‘龙吟’战车再立奇功,平了鬼子的山炮阵地!”
一个出门买菜的婶子拦住报童,掏出铜板:“给我来一份!昨天的还没看够呢!”
展开报纸,她手指点着
“再克三镇”
的字眼,跟旁边卖菜的大爷大声念叨:“你看你看,咱奉垣的兵就是厉害!以前洋鬼子在咱地盘上横,现在咋样?打跑了!”
大爷凑过来看,嘴角咧到耳根:“那是!咱有沈先生造的家伙,有督军带的兵,能不厉害?”
街角的杂货铺里,掌柜的把新到的
“启明牌”
火柴摆上柜台,盒子上印着小小的战车图案,比洋火便宜一半,买的人排着队。“这火柴好烧,还结实,”
一个顾客边付钱边说,“咱奉垣自己造的,不比洋人的差!”
霍云苓拉着沈未央逛东市时,正是市集最热闹的时候。她穿了件浅灰的洋装,领口别着个小小的齿轮胸针
——
那是纺织厂试生产时的边角料做的,走得飞快,还不忘回头催:“未央哥哥,你快着点!再慢,糖炒栗子就卖完了!”
沈未央被她拽着,脚步有些跟不上,目光却被市集的热闹勾着:卖糖炒栗子的摊子冒着凉气,黑褐色的栗子裹着糖霜,甜香飘出半条街;卖皮货的摊主是草原上来的,手里举着狐狸皮,跟顾客说
“这是咱自己牧场的,比洋行的便宜,还暖和”;还有卖玩具的摊子,摆着木头做的
“龙吟”
模型,几个孩子围着,吵着要爹娘买。
“沈先生!”